第二天,清晨,天空飘着小雪。
陆明洲吃完早餐,施施然来到训练场。
咦,不对劲!
大家跑完五公里,应该会休息一阵,怎么打得热火朝天?
这军体拳对战,一招一式,还有模有样。
昨天教他们,还没这么积极啊!
苏菊方拿着一大叠表格走来:“陆营长,这些都是参加民兵申请表,你得签名。”
陆明洲吓了一跳:“这么多,得有一百多份吧?”
“不一定都能通过。”
苏菊方摇摇头:“能有一半通过就不错了,我们这时的民兵审核,比其他地方都严。”
“嗯。”
陆明洲点头,表示赞同。
边境的民兵,审查不严才怪。
要是别有用心的人,混了进来,又能接触到枪,会惹出多大的事情?
光这一点,就不堪想象。
同一时期,有的地方为了提升民兵训练率,据说达到了社员的40%。
也就是说,不分男女老少,三个人里面,有一个人就加入民兵。
这不出奇,是大势所趋。
这是历史上,我国第一次向老百姓,大规模发放武器,组建民兵队伍。
教员说过,你们北方邻居敢打过来,我就跟你们打一场人民的战争。
整个十八里公社,比例没那么高,政审相当严格,会刷下一大批人。
总而言之,大家的积极性高是好事,能为民兵队伍增加新鲜的血液。
办公室里。
陆明洲问苏菊方拿钢笔,一边签名一边问:“咋一下这么多人报名?”
苏菊方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往外面一指:“你没发现,他们今天对练特别积极吗?”
陆明洲手上飞快地签名,嘴里却是说:“发现了,我正觉得奇怪呢。”
“不奇怪!”
苏菊方笑眯眯地说:“昨晚,谢丹用军体拳制服了流氓,立功了。估计,公社武装部很快下任命,升为排长。”
陆明洲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,我就说今天怎么练得这么起劲。”
“正常。”
苏菊方若有所思:“他们原本,对你的军体拳还有些怀疑。现在经过实战检验,威力不小,当然是练得起劲。”
他走出门,不忘回头说:“说起来,我还真挺佩服你的。我一直在怀疑,我们两个,谁才当过兵。”
陆明洲笑而不语。
训练场这边,该安排的,已经安排。
训练计划,就按照这样执行,也大差不差。
他一直有个执念,得弄一部Пhn-2 型夜视望远镜。
而要弄这个,得先去一趟呼玛县城的黑市。
这种天气,想去一趟县城可不容易,得经欧浦公社和兴华公社,得有三十里地。
而且,要经过红边、西山口、东方红等多个屯子。
这年头,不是你想去就去的。
每个屯子的路口,都有人看守,有可能是背着枪的民兵,也有可能是拿着红缨枪的少年儿童团。
当然,这难不倒陆明洲。
他现在是民营营长,已经有资格给自己开介绍信。
换句话说,已经是个人物。
经过这段时间的赶山,他身体素质好了很多,三十里的路程,走起来就跟玩似的。
渴了,吃上一把积雪。
饿了,从怀里掏出馍馍。
尽管这样,他还是花了五个小时,赶到了县城。
此时,已是下午两点。
映入眼帘的,是一条宽约五米的街道,路面的积雪已被压实,形成一层坚硬的冰壳。
路上,有一台挂着两个喇叭的翻斗卡车正在行驶,大喇叭里喊着:“人口普查、人人有责……”
路上,有不少骡车、驴子车,运着一个个麻布口袋。
车把式扬着长长的鞭子,时不时落下,嘴里喊着:“嘚儿,驾!”
时不时,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,留下一路“钉铃铃”的声音。
这么滑的路面,他们骑得来去如风,倒也是相当有本事。
广场上的大喇叭,热火朝天地播着:“我们走在大路上,意气风发斗志昂扬……”
孩子们在广场上玩得很开心,打雪仗、玩滑冰车,不断传来欢声笑语。
广场周边,房子都是两三层的红砖房,有县供销社、第一副食商店、人民饭店、新华书店、国营照相馆、国营五金商店……
陆明洲钻进供销社旁的一条小巷子。
这里,有一个小小的门面,招牌上写着“呼玛县第十五铁业社”。
空气里,弥漫着煤燃烧不充分和铁花的味道。
地面,到处散落着煤渣和铁渣,角落里堆着锄头、菜刀等成品。
门面正中,有一个半人高的大砧,旁边有一个火炉和木制风箱。
此时,一个中年师傅,正在奋力拉着风箱,呼呼作响。
火炉里,煤炭正在燃烧,里面的铁块烧得通红。
他站起来,用长长的铁钳夹着铁块,摇摇晃晃地走向铁砧,用一把拳头大小的铁锤,奋力地敲起来。
“当、当、当!”
一次次清脆的敲击声响起,火星飞溅中,铁块慢慢地延展开来,
待到铁块冷却,他夹起来,一瘸一拐地走向火炉。
自始至终,他像没看到陆明洲一样,只是自顾自地忙碌。
“佟瘸爷,我诚心前来,能给码个道不?”
陆明洲说的是黑话,意思是请对方引荐一下。
眼前这人可不简单,陆明洲知道,这人是个狠角色。
早年间,一把鬼头刀,砍得仇家闻风丧胆。
一次,在十余人的追杀中,愣是逃了出来,只是一条腿被砍断筋。
姓佟,满族人,道上人“佟瘸爷”。
“你从哪趟窑儿听来的信?”
佟瘸爷这是对陆明洲的来历表示怀疑。
要是黑市被人一锅端,他江湖地位再高,也避免不了被仇家追杀。
“蛇有蛇路,鼠有鼠路,英雄不问来路。”
陆明洲早有准备,拿出十张大团结:“我不进那地,您给传个话。就说我想买个千里眼,带夜视那种,价钱好商量。”
佟瘸爷神情有些犹豫。
这来历不明的生意,他本能想拒绝。
可这陆明洲给得太多了。
再说,那种千里眼,他听说过,卖得老过了。
通自己这边,还能赚上一成。
要是不进那地,估摸着风险也不大。
半晌之后,他接过钱:“不管成与不成,这钱不退。”
陆明洲咧嘴一笑:“那是自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