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疼……
郑勇感觉颅骨里像被塞进了一窝毒蜂,尖锐的刺痛在神经末梢炸开。他死死咬住后槽牙,冷汗浸透的病号服紧贴在背上,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。
";弟儿?你醒醒!";带着东北腔的男声劈开混沌,像是有人把铁砂掌拍在耳膜上,";护士!护士呢!";
";小勇!";温婉女声里掺着哽咽,冰凉的手指抚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,";妈妈在这儿,你睁开眼看看妈妈......";
";小少爷?";苍老管家的声音打着颤,";医生!护士!医生!......";
";我的乖孙呦!";檀木拐杖重重杵地的闷响里,老爷子带着哭腔的嚎叫让监护仪发出警报,";你们院方要是治不好他,老子拆了你们医院盖狗窝!";
“你冷静一点,这里是军区医院!”又是一个沉闷男声劝说道:“您老就别再这里添乱了,闹得所有人都有情绪。”
还没等郑勇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缓过神来,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各种声音,有的是惊讶,有的是关心,有的是带着哭腔的焦急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?”郑勇心中疑惑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终于勉强睁开如同千斤重的眼皮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且陌生的天花板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。
“医院?”郑勇心中一凛,这股味道直冲脑海,让他彻底清醒过来。
他转头看了一眼床边围着的人,心中不由得一暖。
这就是朋友,这就是家人啊。
前世的自己虽然也有朋友,也有家人,但那个家庭的情况一言难尽,朋友也不多。
直到进入警校,进入警队之后,朋友才多了起来,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关心与关切。然而,这终究还是和家人不一样的感觉。
“我没事儿……”郑勇勉强坐起身来,声音显得有些虚弱,“就是有点累了……”
李淑华关切地看着郑勇,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开口问道:“那个小勇啊……你……你今天是不是给好几个人卜算过了?”
郑勇一愣,没想到自己的养母居然知道这个。他的目光扫过病房中的其他人,只觉得奇怪。不应该啊?!
老道曾经说过,这年头灵气枯竭,开国之后的破四旧也把卜算一类不管真假一刀切的扫过一遍。
就算是改革开放之后虽然放松了一些,但实际上也没有完全放开。国内目前真正有师承、有本事的卦师并不多,绝大部分都是略懂皮毛,靠着扑拓学的言辞骗人罢了。
而且,就算是能看出来自己在卜算,也不应该知道自己在卜算什么呀?
郑勇心中迷惑,没有立刻回答,正在想着如何措辞瞒过去。
然而,他的一切表情都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。
“老头子我是见过好几个有本事的卦师。”赵潮生开口了,脸上带着一些愠怒,但也满是关切。
他是真的担心自家儿孙的长辈,既是愤怒也是担忧地说道,“虽说老头子我没学过此道,可是吃过猪肉,猪哼哼听多了也知道咋回事。教你的师傅没告诉过你卜算要注意的禁忌和事项么?就由着你这么乱来?!”
郑勇更是一愣,他不由得回想了一下。梦中老道确实有说过占卜一道的事情。
仔细回想,老道的话语犹在耳畔回响。
“占卜之术,乃通天地、窥天机之秘法也。
此术以灵气为基,籍以通天地而推演卜算。于灵气之求,非甚苛也,但有一丝之气,能通天地则可矣。
然虽灵气之求不苛,此术却为窥天机、演未来之法门,对个人之资质,要求极高也。且推演之事各异,所需之物、所耗之资,亦皆不同焉。有诸般物事,若未预为筹备,而强行推演,则轻者损自身之气运,重者身死而道消。盖因天机深邃,非轻易可窥,推演之道,亦非妄为可行。
故行者当慎之又慎,审时度势,以备万全,方可涉此占卜之秘域,窥探天机之奥妙也。
此术之难,非独在于灵气,更在于人之资质与筹备之周全也。”
一想到这里,郑勇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。
自己与柳如烟未来的情感交织和那个情劫,必然是极难推演而且有极大影响力的事情。
今日毫无准备地强行推演,怕是损了自己的气运,还伤及了自身。所幸的是没有大碍,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。
“哼。”赵潮生冷哼一声,说道,“你这臭小子,现在知道怕了?!”
说着,他转向一旁的老王,吩咐道:“老王,你准备一些进补之物。这小子乱来,现在身体肯定亏空虚弱,最近就让他好好补补吧。”
郑勇听得出赵潮生话语中的关怀,也看得到这位原身真正的亲爷爷的关心。
他心中有些别扭,因为赵衍那一家子的事情让他对赵家有所偏见。
但他也知道,对事不对人,赵老太爷算是自己见过的赵家之中最正常的了。况且,这份关心是真的,赵老太爷也是真的在拿真金白银、拿东西在补偿和关心自己。
“谢谢爷爷。”郑勇虽然有些别扭,但还是真诚地感谢道。
赵潮生一听,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。他脸上的怒意少了许多,多了笑意和关心。他想了想,似乎犹豫了一下,才决定开口说道:“小勇啊,就是……有些事儿……爷爷……”
老头子说得有点磕巴,犹豫的样子让郑勇不禁有些疑惑。
“就是……”见郑勇疑惑的样子,赵潮生一咬牙,说道,“就是关于你在分局调解室的事情,你是不是算了什么东西?能不能给爷爷说一下?”
说着,他又赶忙补充道:“当然!当然~爷爷不是要逼着你说,如果小勇不想说就算了。”
郑勇一愣,但随即又想明白了。调解室有监控摄像头,赵老太爷看着知道占卜之术,也见过卦师,能看出来自己干什么。那只要一看监控,就能知道自己在干啥。
他想了想,开口说道:“赵灵和赵昊我就不说了。孩子之间存在竞争,都希望获得更多的父母关注,排斥别的孩子,尤其是新来的。所以他们对我的排斥,想要让我滚蛋永远不要出现,这是在情理之中的。”
“但赵先生和王夫人的表现就让我很奇怪了。”郑勇继续说道,“这不符合一般的常理,所以我当时说了一句‘是被下蛊’了么。”
听到这里,赵老爷的脸色顿时一凝,却没有说话,而是等着郑勇继续往下说。
“然后我见赵昊脸色不对。”郑勇如实说道,“我就算了一下。”
“是那小子干了?”赵老爷的脸色更加阴沉,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“是的。”郑勇也不打算隐瞒,“既然这老头知道卜卦,也应该是能看出来赵衍这一家的反常。就算我不说,可看来老头子信这个,那他未来也有可能去调查。倒不如自己先说,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当做人情什么的,但也总比马后炮要强。”
他心中暗自思量着,嘴上却继续说道:“不过我道行浅薄,算得不准。”
“你在为那个孽障说话?”老头子强忍着怒意,瞪了郑勇一眼。
“不,我是实事求是。”郑勇摇摇头,他可没有为赵昊说话的意思,“第一,我的道行浅;第二,那天我算的时候是凭空而算,卦象不明,结果不明。”
他一边分析一边说道:“只是从算出来的结果来看,赵昊与下蛊有关,却不一定是他下的蛊。他有可能直接下蛊,有可能是知情不报,或者与人合谋。当然,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利用。”
“而赵先生和王夫人对我的偏见和虐待,也不完全是因为下蛊导致的。”郑勇继续说道,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们自身的问题。”
“至于如何下蛊、什么蛊、影响了多少人,这一点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郑勇叹了口气说道。卜算是个比较麻烦的事儿,至少对没有位列仙班之前的人来说,是不可能凭空就算出来一大堆东西的。
然而,即使郑勇说得不多,老头子的脸色也比那调色盘还要精彩。
赵潮生的脸色一变再变,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。他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这是有人要搞我们赵家。”
“算是吧。”郑勇点点头说道,“就是这手段……”
他摇了摇头,感觉这个就跟开水浇别人的发财树一样,都算是朴实无华且充满了封建迷信。可在这个世界,他还真的不太敢如此忽视,因为这手段是真的阴损下贱,也确实能实打实地害死人。
“不过我个人感觉,赵昊应该不是下蛊之人。”郑勇又说道。
“为何?”老头子皱着眉头问道。
“因为他没有这个胆量和心计。”郑勇解释道,“师傅给我说过这类秘法。蛊这个东西,如果是蛊虫的话,那无论是孕养还是下蛊,都是损耗自身的事情。而且孕养过程少则一年半载,多则数十年。蛊虫虽然好用也隐秘,但若不是自己去孕养的,就几乎无法控制。若是找人帮忙下蛊虫,那也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。”
“而其他的也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,剪个头发、扎个纸人就能搞定的。”郑勇回想了一下老头的讲道说:“需要开坛做法,有些东西需要持续供应,其中耗资极大不说,需要之物也不是他敢去弄的。”
“想要对赵家这样的有深厚气韵的家族动手,需要特定的人皮、人骨、人血。”郑勇看着老头子略带讥讽的说道,“他没这个胆量。”
“赵昊不可能有这个胆量。”郑勇斩钉截铁地说道。若是赵昊其人有这个心计、有这个胆量,那他根本没必要躲在人后耍这套绿茶婊的手段。
赵潮生沉默了一会儿,似乎在消化郑勇的话。然后,他缓缓点了点头,又叹息的说道:“这小子啊....”
郑勇摇了摇头,说道:“如果老爷子想查,赵昊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点。”
“就算不是他亲手干的,也必然知道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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