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仲道以浩然气将一方天地化作棋盘,将邓太阿视为棋中子,有些狂妄了。
不过以荀仲道的浩然气概,不至于目中无人到小觑邓太阿,应当是无惧无畏。
“天地做棋盘,气概浩大只输那期盼人人如龙的老夫子。”李景源不由得想起江湖中对荀仲道的评价。
荀仲道一局蜀地归燕局名震天下;孤身一人抗衡天子之怒,一袭青衣,手不沾兵刃,身不覆护甲,三进三出皇宫;一己之力护余燕数十年,这份心智心胸比之寻常人坚韧和宽阔无数,浩然气概,毋庸置疑。
“天地做棋盘又如何,便是你化作这天地,我也一剑斩之。”邓太阿负手而立,霸气同样无双。
十二小剑于周身结成雷池剑阵,天下第一的杀伐剑意不再保留,整座山头的浩然气机被冲击的剧烈震动。
荀仲道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凝重,他手中浩然气凝出黑子,掷入棋盘,平静道:“碰。”
还真是在下围棋。
黑子落入棋盘,天穹雷声炸响,有无数电弧在云雨层穿梭。
一瞬间,有雷霆伴雨落下,击向邓太阿。剑光一闪,劈断了这道天雷,无数电弧在雨滴之间闪烁四溅,落在地上也不曾立马散去。
荀仲道接连掷下九枚黑子,天空之上雷鸣声越来越响,电弧越来越多,如银蛇乱舞,亮起一片天。
天雷阵阵起,瞬息间无数落雷随雨而下。
李景源骇然失色,控天气,驭天雷,这还是人力所及吗。
赵高飘然至李景源身侧,轻声道:“殿下,好好看,这二人已是天象绝巅,这样的战斗世上罕见,不知道多少年才会有这么一次动真格的。好好感受他们的气机运转,他们这个境界,所有招式都已经化繁为简,没什么好看的,他们比的是各自的道。
荀仲道以儒道下棋,棋中是他修了一辈子的浩然气概。邓剑神自是不必多说,剑道杀伐,只有两字,出剑杀人,道理最是简单。
殿下若是能从其中悟出半分,便可入天象。”
邓太阿四周剑意勃发,将周身风雨压榨的一瞬蒸发。十二剑阵转动起来,那漫天落雷竟是无一落地,俱是被斩断于半空之中。
荀仲道频繁落子,棋局之中雨势越来越大,天雷越来越多,这座山头仿佛化作雷水泽。
邓太阿以十二飞剑运转无滞,自成一界,斩无数落雷。任外界风吹雨打,岿然不动。
俩人气机越攀越高,脚下小山被炸毁,斩平,夷为平地。
李景源他们不得不再退百米。
突然间,赵高脸色一凝,陡然回头,见得有四骑朝着他们这边奔袭而来。
李景源也有察觉,他感受到了一股带恶意的锋芒,皱眉回首,那四骑正好到了身前。
四骑当首是个红袍青年,那张脸有些熟悉,错愕之后,目光一沉。他想起来了,这张脸和麒麟山庄的章安仁有几分相似,再看身上红袍,绣有麒麟纹。可以确定了此子便是葬剑山的那位麒麟剑种章西泠。
没想到在这时候出现。
他猛然一惊,回首看向那不似凡人的青衣,心中有所猜测。不会这般巧合的,定然是刻意安排。
这是荀仲道的手笔,趁着李存孝未到少陵城,趁着袁左宗带大雪龙骑军和常野军马踏甘州江湖的绝佳契机出手。
他独自拦下邓太阿,减去李景源身边最强战力。
再以麒麟剑种斩杀李景源。
李景源目光落在章西泠身后的三骑,三骑有两位年轻剑客,最惹眼的是那位枯瘦如柴的老剑客。
荀仲道落子自是不会有半点疏漏。
那老剑客最有可能是拦截的赵高的高手,恐怕少陵城中的三千大雪龙骑军也被拦住了。
难不成邵同光所说的最终杀子指的是荀仲道?
章西泠自马背一跃而下,目中含煞,平静脸上写满怒容,一步一步走来,冷声道:“灭门之仇不共戴天,麒麟山庄章西泠前来报灭门之仇。”
赵高阴冷道:“葬剑山的剑种敢杀太子,葬剑山真以为有那葬剑山外不动刀兵的八字圣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?”
章西泠冷道:“灭门之仇不共戴天,我此行而来,只为报私仇,与葬剑山无关。”
李景源指着他身后四骑道:“你身后的葬剑山剑客胆敢出手,本宫发誓,他日必定兵伐葬剑山。”
那枯瘦老剑客漠然道:“我是章西泠的授剑师傅,是我的剑道传人,我这一生到了最后只有他这么一个传人了。
剑道传承大过命,还望太子殿下理解。”
李景源心中一凝,章西泠的老师不就是剑冢的天象境守剑人吗,看来他猜对了,真是荀仲道的手笔。
李景源冷冷道:“你徒弟要杀本宫,你要本宫理解,你们葬剑山的道理都这么霸道吗?”
枯瘦老剑客平静道:“守剑人不出剑冢,我出了剑冢便不是葬剑山的剑客了。这二人章西泠的剑侍,葬剑山的规矩,剑主剑侍一体同命,剑主若死,他们也无法活命,所以也随之而来。
我的四人孑然一身,此行只有死仇,没有其他牵扯。”
李景源冷笑道:“葬剑山还真会将自己摘得干净,不过你真以为本宫就信了?”
章西泠拔出了腰间麒麟牙,赤红剑身寒意凛然,冷冷道:“信不信随你,但你今日必死。”
“找死。”赵高勃然大怒,剔骨剑瞬间弹射而出,身形纵掠间,杀向章西泠,他要瞬杀章西泠,唯有此才能解决这场危机。
但那枯瘦老剑客反应同样不慢,身后古剑瞬息飞出,掠起一道惊鸿,闪至赵高身前。
此剑上剑意杀伐凛然,已有邓太阿几分风采。
赵高悚然,剔骨剑瞬出斩开了古剑。枯瘦老剑客飞身而出,握住了剑柄,杀伐剑意如开闸洪水倾泻而出。
他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邓太阿,心生感叹道:“没想到世间出了这么一位剑道至强,我的剑不及他五分。”
赵高目光森冷,嗤笑道:“五分,你也太高估自己了,最多二三分。”
枯瘦老剑客也不气恼,轻笑道:“五分也好,两三分也罢,拦下你确实足够。”
反倒气到了赵高,他深吸两口气,忍住心头火,退到李景源身边。
他很想杀了这枯瘦老剑客,但眼下护住李景源才更重要。
赵高心中个人私仇不及李景源半分重要。
李景源沉声道:“赵高,你去杀了他。”
赵高连忙道:“殿下不可,我护住殿下等待大雪龙骑军到来。”
李景源摇摇头道:“荀青衣布局怎会有疏漏,恐怕大雪龙骑军已经被拦住了。”
赵高脸色陡变,咬牙切齿。
李景源取下腰间定秦剑,杵剑而立,平静道:“麒麟剑种?不入天象,又岂是我的对手,你安心去吧。”
赵高漠然点头,跨步而出,抚摸着剔骨剑,任由锋利剑刃划破手指,猩红血水染上了雪白剑身。阴柔脸庞狰狞如恶鬼,目光森冷盯着枯瘦老剑客,一字一句,道:“今日不将你割肉剔骨,我自此封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