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逸臣被丢进了后备箱,车子一路开到三环外的一片还没拆干净的烂尾楼,他被从车上拖了下来。
迷药的量不重,云逸臣已经醒了。
他被带到了天台,头套粗暴地扯了下来。云逸臣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头发乱成了鸡窝,脸上还挂了彩。
楼京赫就站在天台边缘,面前只有一截不到他小腿高的栏杆。
挺括的黑色大衣被风灌了满怀,袂角翻飞,楼京赫闭上眼睛,微微仰起头,张开双臂,高挑清隽的身影在几十米高的边缘摇摇欲坠。
我一个鬼看着都心惊胆战,下意识地朝他走过去想把他拉回来!
云逸臣看清眼下的处境,眼底闪过一抹慌乱,被他竭力压回去。
他怒斥道:“楼京赫,你到底要干什么?先是做局栽赃陷害我,现在又光天化日绑架我,我知道你手眼通天,可你别欺人太甚了!”
我对云逸臣脸皮的厚度叹为观止。
他竟然还有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愤怒起来。
楼京赫并不搭理,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,摸出腰后的转轮手枪,打开弹巢,当着云逸臣的面,倒出三枚子弹。
这场景看得云逸臣脸都白了,他后退了两步。
“楼京赫,你这个疯子…你要做什么?杀了我吗?杀人是要偿命的!”
我笑了。
原来他还知道,杀人偿命啊。
“俄罗斯转轮听过么?”楼京赫嘴角挂着一丝淡漠如雾的弧度,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渊,一步步吞噬着云逸臣。
他轻歪了下头,语气平静又残忍:“我问你答。答错,我就开枪。看是你的命大,还是嘴更硬。”
这个疯又狠的游戏勾起了我的回忆。
当初我第一次闯进瑰园,跟楼京赫赌命的时候,就玩的这个。
弹巢里留下三枚子弹,转动转轮,开枪,生死的几率,各占一半!
我当时狠心下,决定豁出命去赌把大的,猛地抓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,直接连开两枪。
结果是两发空响,幸运之神眷顾了我!
我两条腿都在发抖,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。
我赌赢了。
这也就意味着,楼京赫接下来只要开两枪就一定会死。
但我也没天真到,真的信自己能在楼京赫的地盘逼死他。
我抓着手枪压在桌上,抬眼看着楼京赫,他有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,却深邃又冰冷,是不见底的深渊,人一旦陷入,就会万劫不复。
当时我心里塞满恐惧,但我知道我决不能在楼京赫面前露怯。
我用冷静无比的语气跟他谈条件:‘楼先生,这场游戏我们赌的是运气。我运气好,这局就算我赢了,请你把配方给我。’
我至今都记得楼京赫当时的眼神,从一开始的戏谑,到微微震惊,最后,又潋滟妖冶地笑了起来。
那晚,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‘云繁星,记好了,你先招惹我的。’
七年前的楼京赫,眼前的楼京赫两个身影,在我眼前慢慢交叠,从模糊到清晰。
当年我是为了云逸臣跟他赌命,这一回,他用同样的游戏,来惩罚云逸臣。
我眼神紧凝着楼京赫,有片刻的恍惚。
明明活着的时候已经认识他这么多年,却好像还不如死后这短短一个月了解他……
云逸臣脸色白透了。
“楼京赫,你这个疯子!我不玩什么狗屁游戏,我看你就是想杀我!”
楼京赫只当他在狗叫,他兀自开口:“云明珠换了云繁星的脸和眼睛,你呢?”
他一字一字地问,黑洞洞的枪口,杀意凛然地抬起来,对准了云逸臣,“你又从她那里,拿走了什么?”
他全部都猜到了!
我枉死的冤屈和愤恨积存在心底太久太久,这一刻终于被看见,泪水汹涌而出。
哪怕没有证据,只有楼京赫一个人信,也足够让我得到一丝安慰!
云逸臣当然不会承认。
他急赤白脸地辩解道:“明珠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好,当时受到惊吓,什么话都能说出来!她的话根本没有可信度!应该是我来追究你威胁吓坏我妹妹的责任!”他反咬一口。
可惜这次他的嘴炮选错人了。
楼京赫一句废话都没有,食指搭在扳机,猛地按下去。
‘咔嗒——’
一声凌厉窒息的空响,回荡在天台。
云逸臣哆嗦了一下,差点栽下去。
他声气都弱了,白着脸骂:“楼京赫,你真是疯了!医院门口有监控,我被绑架,他们肯定报警了!我这次绝对不会原谅你,我要把你送进局子里!”
‘咔嗒——’
又是一枪。
楼京赫轻啧了一声,“运气不错。”
云逸臣这下彻底软了,刚才虚张声势,被这声枪响打得支离破碎。
楼京赫的枪口离他不过两米的距离。
云逸臣舔了下血色尽失的嘴唇,嗫嚅道:“楼京赫,你现在放我走,我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……”
“你从云繁星身上拿走了什么?”枪口从他眉心缓缓下移,停在心脏的位置。楼京赫不知想到了什么,重重闭了下眼睛,他喉头滚动了一下,才继续开口问下去,“她的心脏吗?”
我缓步走到楼京赫身边,看着他被怒火烧得猩红的眼,低声告诉他:“楼京赫,你猜的都是对的,我的心脏就在这个畜生的胸腔里跳动。他骗了我十九年,利用我来续命。”
他眼眸深处似乎还藏着某种强烈的情绪,但我看不透。
云逸臣也没想到,楼京赫会猜得这么准,他眼底掠过一抹惊慌,很快就消弭无踪。
他道貌岸然地道:“你别胡说八道,繁星我是的妻子,我怎么可能伤害她?而且她有多爱我,你应该比谁都清楚!如果我真的需要她的心脏移植,只要我开口,她也一定会同意!”
“心甘情愿和被利用欺骗,是他妈两回事!”楼京赫勃然大怒。
我就站在他身边,几乎能触碰到他的怒火和周身肆虐的暴戾气息。
他一直都清楚云逸臣是多低级的货色,他是在替我不值。
可我活着的时候,根本听不进去一句云逸臣的不好。
我悔恨至极,只恨不能冲回去狠狠扇醒当时陷入糖衣炮弹里的自己。
楼京赫眉眼间一派森冷寒意,他盯着云逸臣,眸光锐利如尖刀见血封喉。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她…在哪儿?”
云逸臣胆寒地后退了半步,他余光晃过楼京赫手腕上的佛珠,吞了下口水,煞白着脸道:“楼京赫,你问多少次,我的回答都不会变!我从来没有伤害过繁星!你没有证据就给我扣杀妻的罪名,我看你是病得不轻!”
楼京赫耐心尽失,他面无表情地道:“回答错误,去死吧。”
“不要!”我心急如焚,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楼京赫面前,“楼京赫你冷静点,云逸臣这种人渣不值得你把自己搭进去!”
我当然希望云逸臣死,血债血偿赔我这条命!
可他就这么死了,会害的楼京赫变成杀人凶手!
楼京赫和云逸臣不合早就闹得人尽皆知,他出事,楼京赫一定是第一嫌疑人。就算楼京赫再权势滔天能躲过去,他的名声只会更烂更臭,一辈子被世人戳脊梁骨。
而云逸臣,死后还是清清白白,大家嘴里无辜的受害者,绝世好男人!
这种人渣怎么配?
可我根本拦不住他,就在楼京赫要开枪的时候,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!
站在一侧的陆影就探头朝外看了眼,他面色微变:“三爷,是晏南天带队来了!”
趁着楼京赫分神,云逸臣猛地撞开他,一个箭步冲到天台边冲楼下大喊道:“晏队,快救我!楼京赫他绑架我,要杀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