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我梦见往生阶上长满荆棘,楼京赫一步一跪,我冲上去拦住他,手心被浸透,低头一看,只见自己两手是血,都是他身上流下来的。
“不要!”
我猛地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而我右手背还在输液。
我揉着发疼发胀的头坐起身,想起昏迷前救我的那个人,难道是楼京赫?
不,不可能。
我正懵着的时候,听见脚步声靠近,我闭上眼睛继续装睡。
医生走到病床边检查我的情况。
他检查了一番,语气无比客气地道:“院长,人还没醒,但是已经退烧了,没什么事,都是些皮外伤。这姑娘是什么人啊?还要您亲自来探望。”
院长无奈道:“我哪知道她什么人,但送她来的人可大有来头!是楼家的小儿子。”
楼家?
我藏在被褥下的手不由得揪紧了床单。
楼家这一代,明明只有楼京赫一个独子,哪来的小儿子?
医生成了我的嘴替。
“楼家不是只有位活阎王楼京赫吗?”他压低了声音,神神秘秘地道,“听说那位还在京州出了事,楼家直接动用三架专机把人接回北城,送去了药王谷。”
楼京赫果然还是出事了。
我心口闷得生疼。
眼下我重生这地方不是京州,而是北城,也算楼家在华国的根基所在了。
在这里想见到楼京赫,凭我目前的身份,更难了。
“这你就不知道了。”院长讳莫如深地道,“楼家老爷子楼鸿笙早年有个青梅竹马,两人一直有联系,还生了个私生子,这些年人虽然一直在国外,人低调,但商业眼光奇准,赚了不少呢。听说他自己的身价早就不可估量了。前两天他才高调回国。叫什么来着…对,叫楼枭!”
“那这个姑娘是楼家那个小少爷亲自送来的,怕是两人关系匪浅啊!”
“呵,那谁知道呢?有钱人就是玩得花。”我明显能感觉到院长的眼睛停在我身上不住打量,他语气夹杂着几分说不明的轻蔑,“说不定是把人玩得快死了,随便找了家医院就丢进来处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怪不得我觉得那个男人像楼京赫,原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。
能把我送来医院,这个楼枭应该人不坏。
我耐着性子熬到院长和医生离开,病房门关上那瞬间,我睁开了眼睛。
楼京赫在药王谷!
我得去找他!
我拔掉手背上的针,翻身下床,正打算离开,却注意到床边还有个袋子,里面装着干净的衣服。
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跟抹布一样的衣服,考虑了两秒,还是拿起袋子走进了病房套间的浴室。
浴室里有镜子,我仔细审视着这具全新的身体。
沈卿九看上去很小,也许是因为先天不足,加上营养不良的原因,她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小一些,就像个未成年高中生。
她身上布满了新新旧旧的伤口淤痕,因为天生皮肤白,这些伤痕就看得愈发触目惊心。
怪不得那个院长会以为是楼枭有什么变态爱好。
我很清楚,这些伤口,都是沈卿九的养父母虐待她留下的。
“放心吧,沈卿九。你的仇,我来报。这些伤,我会加倍还给他们!”
我凝视着镜子里那张跟我前世截然不同的清秀面孔,那双小鹿眼,原本因为先天不足单纯得有些呆滞,因为我的灵魂入驻,逐渐透出清醒狠厉的精光。
冲完澡,换上干净衣服,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院楼。
我一边往外走,一边思考着去哪儿弄点钱。
我现在身无分文,想去药王谷见楼京赫都有困难。
“沈卿九你个死丫头,让老娘好找啊!你看我不打死你!”女人尖锐的大嗓门刺耳得很。
但我这具身体却听见这声音就恐惧地开始发抖。
我回头看去,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朝我这边冲过来。
——唐雪萍!
沈卿九的养母。
造成她这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!
我站在原地,看着唐雪萍那张狰狞暴怒的面孔,以及她胸前晃着的金吊坠,极轻地扯了下嘴角。
很好,钱来了。
唐雪萍冲上来一把拧住了我的胳膊。
“死丫头,你敢跑!老娘说破嘴皮子才给你这个傻子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,人家二十万彩礼钱都上门了,你再敢跑,我打断你的腿!”
我看着唐雪萍上下翻飞的厚嘴唇,心底不禁冷笑。
原主从小到大被毒打的记忆汹涌而来。
他们根本不把沈卿九当人看!
她在沈家没有房间,只能睡在狗笼子,唐雪萍还用项圈拴住她的脖子,让她跟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剩饭剩菜……
因为她是傻子,被虐待了也不懂求助。
也因为她是傻子,没有生存能力,跑都跑不掉,只能留在家里,任由他们欺辱折磨!
而唐雪萍口中那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叫王麻子,是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,前妻忍不了他常年的家暴,跑了。
他盯上了沈卿九。
唐雪萍按照她自己原来的计划,想去找她的亲生女儿,如今的沈家千金沈娇娇卖惨要钱,结果没想到沈娇娇也是个恶人,反过来把唐雪萍大骂一顿,还威胁她再敢找上门胡说八道,就雇人把她的宝贝亲儿子沈耀祖的三条腿都打断。
唐雪萍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,不敢再招惹沈娇娇,就把主意打到了沈卿九身上。
正好跟缺老婆的王麻子一拍即合。
二十万。
唐雪萍就把二十岁的沈卿九,卖给了五十岁的王麻子。
“小傻子,你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,能睡床还有男人疼咯!”我脑海里浮现出唐雪萍蹲在狗笼子面前,那张嫉妒又阴狠的嘴脸,“啧,长得跟你亲妈一样是个骚狐狸相!就算是个傻子,也会勾男人,王麻子可是魂都被你勾掉了。”
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数不胜数。
我垂在身侧的手捏得骨头咔嗒作响。
我任由唐雪萍把我拖出医院,她男人沈大壮开着一辆破面包车来接。
我被推上车的时候,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注视着这边,我警觉地回头去看,但街头车水马龙,我还没找到窥伺的人,车门先重重关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