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衔舟挺身而出,小顺子像死囚抓住救命稻草。
“如此可以。”
易将军毕竟是易衔月的亲哥哥。
他正心灰意冷准备松手时,一道厉呵传来。
“本王再不配,比起你们,也有代陛下决断的资格。”
裴克己穿过人群,将易衔月揽入怀中。
“让开。”
他看向易衔舟,“事关陛下安危,本王言辞或许重了些,易将军莫恼。”
易衔舟隐忍不发,自肃王出现那一刻起,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情。
他总觉得,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不容反驳的发言权。
头上的剧痛袭来,易衔舟收拢肩膀,肩头微颤。
他的视线紧随着裴克己,看着肃王被次仁平措拦下。
“肃王,别板着个脸。本汗的宫廷医师已经就位了。”
裴克己微微眯眼,眸中似有幽潭般,阴冷异常。
他的目光瞥向男人的脸,“我自会请大燕随行医者前来诊治,不必可汗费心。”
“但你别忘了,这是朝云地界。你们大燕如此执着,怕不是盼着国君出些差池,好有借口与本汗秋后算账!”
在场的众藩国首领虽没什么话语权,但三人成虎,人言可畏。
可敦上前,劝住次仁平措,示意他别再纠缠。
次仁平措依然趁口舌之快:“本汗知道,你因为一些事情心存芥蒂。难道朝云就活该欠你们大燕吗?”
此言一出,围观者意识到此时非同小可。
有人生怕卷入两国是非中,先行离开。
有人假装转身,其实脚步踌躇,生怕错过后边动静。
这不是可以搬到台面上说清的事。
裴克己面色阴冷,一句“无可奉告”后,将人稳稳托在怀中,走向大燕的营帐。
“陛下,陛下……”
小顺子吓得面如菜色,迈着紧凑碎步跟上。
皇帝难当,这一路来朝云真是多灾多难。
这一坠马,肃王殿下还不巧不在,不知陛下有没有被耽误,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大事啊!
小顺子忍不住鬼哭狼嚎,易衔月也按耐不住,眉头紧蹙。
她略一抬眼皮,瞄了一眼。
“……”
小顺子得了眼神,再看看从容不迫的裴克己,只是步伐比平时稍快些,哪里看得出丝毫焦急
他看看皇帝,又看看肃王。
这……这又是哪出戏啊?
小顺子简直欲哭无泪。
随队御医进到营帐,走了个过场,就一头雾水地被赶出去煎药。
朝云的宫廷医师虽领了命,也只能在帐罚站,无事可做,伸头张望。
“让开,生个火都弄不好。”
几名御医摇了摇头,这帮傻大个杵着真碍事。
看个药壶都能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起来,瞧瞧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
“安静点,别叽里咕噜的,吵到我们国君休息。”
译官嘴角抽抽,考虑要怎么美化这句,虽然太医说的也没错就是了。
·
帐内。
易衔月躺在榻边,裴克己接过水盆,小心地给她擦拭伤口。
“如何?朕的演技不错吧。”
“太险了,把奴才差点魂都吓没了。”
夜闯‘塔’已属出格,公然演一出坠马的戏,这皇帝真是胆大包天,浑身是胆。
“也不怪肃王殿下不敢目睹,这怎么能舍得看啊。”
小顺子顺嘴一说,裴克己手中一滞。
“怎么了?”
易衔月抬头。
“无妨,伤口处有一块沙烁,我给你挑掉了。”
“嘶。”
她倒吸一口凉气,说着话转移注意力。
“但愿朕的苦心没有白费,他看了能有所触动。不是我们在朝云也待不久,我也不会行此下策。”
“奴才看着易将军是有些不对。刚刚好几次他想过来,都被格桑姑娘拉住了。”
小顺子忧心忡忡,“他是大燕将军,可要是和格桑姑娘结缘,不知是否会申请常驻朝云,转职使节……”
易衔月表情微变。
他自知失言,忙以手掩口,自责不已。
“算了,是这个理,你的担心不无道理。”
她对易衔舟择谁做妻子并无想法,就算他想追求朝云可敦,她这个妹妹都双手赞成。
唯独这个格桑,不行。
裴克己将白纱覆在她的伤口处,缠了一圈又一圈。
“你裹粽子呢?”
易衔月哽住。
“缠多些,看着能严重点,不让别人起疑心。”
他轻轻垂下眼帘,目光落在手中所剩无几的纱布上。
小顺子会意,出帐去取。
深吸一口气,裴克己终于艰难开口。
“朝云当年仅有一名公主,名叫白玛青措。次仁平措该称呼她为姑姑。”
“白玛青措?”
易衔月默念这个名字,在宗人府曾经见过,正是裴克己母妃在大燕所册之名。
“我的母妃,正是以这位公主的身份和亲。但根据记载,公主不可能是浅色发人。”
像是血脉中的诅咒,但凡浅色发人者所出之子,世世代代皆会是浅色发。
朝云皇室中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,早就剔除族亲,以保血脉纯清。
但浅色发者中有一脉任朝云国大祭司,掌管祭司巫蛊,地位非常。
“我尝试追查下去,发现我母妃的身世,在朝云亦被抹除了。只她曾是白玛公主的伴读,除此以外,再无消息,连姓名都没留下。”
“那你母妃怎会替嫁来大燕?真正的白玛平措又再哪……还有我母亲的身世,其中一定令有隐情。”
易衔月心中泛起一阵不安。
裴克己愈想,眼睫微垂,看着手上的扳指不语,极力克制住。
“次仁平措方才找我,陈明了当年的事。”
易衔月轻拍他的背,无言地安慰,引导他慢慢来。
“他说,我母妃是被父皇掳来大燕的。”
“怎会……”易衔月睁大了眼,“他说得未必可信。”
她心中有些愤慨,但这也不是容人胡说的事。
“不论如何,背井离乡,你母妃真是受罪了……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
帐帘被一个大手撩起,“至少那人还以白玛平措的身份苟活了很多年。”
次仁平措缓缓步入帐内,面色阴沉,“你们都说她遭罪,那枉死的白玛平措就活该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