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办公室,副总想了很久,喊了助理过来:“挑几个机灵的人,去罗桑县一趟,找那些小作坊老板,低价收他们的羽绒服。”
……
天气依旧寒冷,几个小工厂主围在一起喝酒,割了两斤猪头肉。
酒过三巡,酣畅淋漓。
其中一个压低声音:“有买手找你们低价拿羽绒服吗。”
房间里安静了一会。酒意腾腾。
“有。”另一个小声说,“绕过罗桑厂找的我。罗桑厂收我做的羽绒服,一件10美金,那人收的价格是9块2美金。”
“……他也找我了。”另外几人纷纷说。
“你们怎么想。”
“我凭什么亏钱啊?”有人说,“价格压得太低了!我生产一件羽绒服9块2美金,买手收一件羽绒服也是9块2美金,这么算下来,我给他不但不赚钱,我还亏钱。”
“但罗厂长那么年轻。这批羽绒服订单的量又过大了。罗桑县什么时候接过这么大的订单?你们觉得,这批订单,真有这么多,还是小罗厂长没经验?别忘了,服装有退货率的,小罗厂长究竟有没有把退货率折算进去?万一咱们生产出来1000件,小罗厂长只能卖出去900件,剩下100件怎么办?压我们自己手里?压一件羽绒服,加上仓储费,还得打折,那可就不止9块2美金的成本了。”
房间里又安静下来。
窗外,喇叭滴滴滴的声音、卡车拉货卸货的声音、发动机的声音混作一处,罗桑县的夜晚比白天还要热闹。
小饭店的门外正是夜市。自从罗桑县汇聚全县之力生产羽绒服后,人气回笼,罗桑县的夜市也重新开了张。灯光亮亮地穿过窗帘,在房间内形成游移不定的光斑。
其中一个年轻的忍不住说:“可拿给买手,给一件,就是亏一件。越做越亏本。”
“你给的并不多。比如你一批货1000件,你估摸一下退货率,给他拿个50件。这么算,微亏也比压货强。你信不信,买手不止找了我们。别人卖,你不卖,你就压货了。”
年轻人说:“就算压货,也是罗桑厂压货,反正罗桑厂给我们钱的,我们怕什么。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,羽绒服你还能吃一辈子?出口渠道都掌握在贸易公司和买手的手里,你能跟买手攀上关系,以后人家给你几个单子,你的小作坊就起来啦!无论从哪方面看,这件事都不亏。”
“但这批羽绒服的面料都是罗桑厂备好的,有数的,我们拿给别人了,罗桑厂就不够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正正好好?生产损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你就给罗桑厂报损耗,10%以内,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正常的。”
酒杯碰作一处。
“你分析的有道理,就算微亏,也少给他一些。数量不多,图个人情。”
……
这样的对话在深夜里悄悄蔓延。
天色微亮,罗桑县周围的灯火次第熄灭,鬼市从熹微的晨光中现行。
“咯吱、咯吱”,罗桑厂的大铁门拉开。
“刷、刷”工人扫地。
“哗啦、哗啦”是王婶在往地面泼水清洁。
“今天的羽绒服日结——30件全衣——”罗桑厂的前门形成日结工的漩涡。
“甘霖娘,长没长眼睛,会不会看路,别挡道——”罗桑厂的后门,摩托车后座载着五米长的布料卷,缓慢转弯,撞上扛着3米长辅料的老板。两人吵成一团,不过几秒钟,货车、板车、面包车堵得严严实实,狂按喇叭。
“滴滴——滴——滴滴滴——滴!滴!!滴!!!”
“啪”的一声,灯光亮起。
巨人睁开双眼。
太阳升起了。
四周小厂的工人们回去睡觉,罗桑厂的工人们说说笑笑地开始上工。一切犹如最普通的一天,仿佛此前的伤害从未发生过。
而罗桑河的河水奔流向前,永无止息。
……
一辆灰扑扑的货车夹在众多货车里,缓慢地离开罗桑县。
货车里装着买手昨夜从罗桑县收的低价羽绒服。
……
一大早,赵明德就被赵太的电话吵醒,霎时间鸡飞狗跳。
赵太下了最后通牒,必须要长绒棉产业园,非要不可。
赵明德大怒,拔直了喉咙说这事没得商量。
赵太忽然冷笑起来,问赵明德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,几十年夫妻,谈都没得谈?
赵明德毫不妥协,坚决不退让:“没什么可谈的,要么遵守我的分配方案,要么一毛钱没有。”
赵太大怒:“几十年来你在外面养多少花花草草,我都忍了,你给她们花了多少钱,你给我花了多少钱?”
赵明德也大怒:“我给你花的钱还少吗?你那么喜欢投资,投一次至少亏一千万,我说什么了没有?你除了给我生了个儿子以外也没别的本事,我没少了你吃穿没少了你花钱,已经仁至义尽,你能别找事吗?”
赵太尖叫起来:“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还有理了?”
赵明德也吼叫起来:“你在外面跟我的竞争对手抱团打击我,你最有道理!”
赵太厉声道:“赵明德,我会让你付出代价!”
赵明德冷笑着挖苦:“我等着!我等不到,你就是孙子!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!”
两人不约而同地摔了电话,又不约而同地打电话给王永昌。
王永昌拒接。
几分钟后,他两边回了条短信:开早会。
赵太看着王永昌的短信,满腔怒火与委屈无处发泄,拨电话给cythnia的哥哥,恶从胆边生,连声高喊:
“我要让赵明德付出代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