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行至马车旁,江知年望向静言:“我给你们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。”
静言摇摇头:“多谢二公子,这破庙虽残破,但胜在偏僻无人,倒也安全。”
江知年面露担忧:“这庙潮气重。”
“突然搬去一个新地方,她会起疑心。”
江知年顿了顿,问道:“派两个人过来,只在远处保护你们,不会让她觉察到。另外,我可以经常过来看看她吗?我不进去,也不会让她察觉。”
静言闻言,略作思考后,还是委婉的拒绝:“染儿心细,二公子还是不要来的好。其实染儿并非想与你划清界限。”
“她怕自己拖累你,所以才选择离开,如今眼见番邦寻人的势头下去,想来要不了多久,她便回去找你。”
静言言罢,又说自己仍旧会按时去枯枝挂香囊,告诉他一切平安。
话已至此,再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江知年微微垂首,从来不争不抢不任性的他,竟是在此时,耍了一回小孩脾气。
他忽然抬眸,恳切的看着静言:“那便让暗卫留下吧,你有什么事儿,直接让他们告诉我便是。如果真的遇到危险,他们会护你们周全。”
静言欲言又止,还想拒绝,但话已至此,似乎再拒绝,又有些不讲人情。
她的视线在不远处的两个黑衣男子身上停留少顷,终是点头同意。
江知年应声,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意。
日子一波三折,番邦多次搜寻,怎么都未寻到应不染的踪迹,再加上庆国太子沙场战乱,不知所踪,这些鄙夷强盗才算放下那颗悬着的心。
应不染回到那所房屋的时候,已经是一月以后的事儿了。
江知年独自一人,守着这个巴掌大的小屋,过着食不知味的日子,终于见到了应不染。
而此时,距离庆国国破,皇后头撞城墙,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。
这日,天色还暗,江知年骤然惊醒,他披了衣衫,匆匆打开房门,惊动了守在门外的暗卫。
他一言不发,径直打开院门,站在那棵枯树前,驻足良久,手指划过枯枝坚硬粗糙的枝条。
此时的他,内心深处似乎燃着一团火,说不清,道不明,汹涌着像是要把他包裹。
就在此时,一直蹲守在应不染和静言身边的暗卫,忽然策马而来,马蹄腾跃,掀起一阵灰烟。
像是预感到了什么,在那暗卫下马之前,他便克制着嗓音询问,可是应不染那里出什么事儿了。
暗卫点头应是,说是静言姑娘要他回禀,今日她便送殿下回来。
可江知年等不到天明,也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途遥远。
他从暗卫手中接过缰绳,翻身上马,长鞭划破薄雾,策马疾驰。
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,终于再次发出震耳的声音。
几乎是马不停歇的,跑到那条狭窄的下小路上。
江知年勒紧缰绳,坐在马背上,脊背笔直。
这是他第一次随静言来,下马车的地方。
从这里,能看见那荒庙残破的一角。
也是在这个地方,江知年依靠着路边那棵柳树,守了两个月。
这段他人生中最惶恐无助的时光,终于因为应不染的出现,迎来了阳光。
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骤凝,也能让他浑身血液骤燃的纤弱身影,隐隐出现在小路的尽头。
应不染的容貌,没有什么变化,但她似乎更瘦了写,本就白皙的肌肤,似乎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阳光的照射,也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。
她的肌肤泛着一股淡淡的冷白。
应不染似乎并没有看到江知年的身影。
她挽着静言的手臂,垂落在耳际的秀发,用一根细细长长的木簪挽起,倒是多了几分素雅。
其实应不染长着一张昳丽的脸,越是简单的面首,反倒更能将她的五官衬托出来。
寻日在皇宫时,碍于身份,头上总是坠了许多发簪,反倒有些宣兵夺主的意味。
少女明媚的笑脸,像初夏柔和的微风,吹动了少年炽热的心。
应不染重病多日,一连两月未曾踏出那荒庙,此刻正醉心阳光初映的暖意。
静言看着欢快的应不染,忽而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,牵住应不染的手。
小路一旁的花丛里,静言摘了一朵奶白色的无名小花,放在鼻下轻嗅,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。
她将小花别进应不染的发间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:“染儿,你真好看。”
应不染抬手扶了一下鬓角的小花,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结果这笑容立刻僵在脸上。
因为在静言身后站着的,就是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江知年。
二人四目相对,世界都安静下来。
江知年翻身下马,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,引着他往应不染走去。
他的步子迈的艰难,带着犹豫。
却在看见应不染向前踏出一步的那一刻,不再迟疑。
他的步子越来越大,踩下的脚步带起扬尘,脚下的石子他看不见,陷进去的泥洼他看不见,他的眼中只有应不染。
江知年的太阳,终于回来。
就在此时,一个小巧的身影突然越过江知年,自他身旁一闪而过。
精准的扑向应不染。
“殿下,棉儿好想你。”
江知年呆愣的站在原地,看着主仆二人热泪盈眶的站在一起。
应不染被扑的猝不及防,勉强站住脚跟。
她的视线略过棉儿看向江知年的时候,敏锐的捕捉到江知年脸上微妙的表情。
他是不是,也想像棉儿一样拥抱自己的?
棉儿自幼陪自己一起长大。
但此时她觉得棉儿有点多余。
棉儿此时眼里只有瘦的让她新心疼的应不染,哪里有心情去观察江知年的情绪,她抱着应不染不撒手,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手上。
应不染推了推棉儿的肩膀,哪怕不是因为江知年,现下在外面,让棉儿这样检查着,怎么都不合适。
哪知棉儿会错意,以为应不染是身上受了什么重伤,这才抗拒她的查看。
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。
哭的梨花带雨,边哭边哭诉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应不染,眼看着巴掌就要扇到自己脸上,应不染连忙收回落在江知年身上的视线,一把将棉儿拥进怀里。
小声安抚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