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药就是证据!”姜远伯底气十足,“阿财,你说。”
一名小厮麻利地滚了出来,跪在地上道:“小的那日去为三姑娘拿药,回来时正巧撞见太姑奶奶和身旁这位阿誉公子从祖坟里出来,手中还拿着药,心下好奇就跟了过去,在那儿捡到了遗落的药。兹事体大,小的不敢隐瞒,立刻就去禀报了大爷。”
大长老出声:“你亲眼所见?若有撒谎,定会重罚!”
“亲眼所见!小的今日所言句句真实!若有撒谎,天打雷劈!”
巧合的是,他话音刚落,外面就劈下一道惊雷,刺目的闪电亮如白昼。
小厮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。
“哦,为三小姐买药。”姜穗穗寻了蒲团盘腿坐下,本就不高的个子此时看起来更是小小一团,一圈围在她面前的大人看起来格外高大,显得格外咄咄逼人。
她似笑非笑,“若是我没记错的话,后山祖坟偏僻,路也不好走,附近人烟稀少,也并未有什么去街道的近道,你是如何路过那里,又‘恰巧’碰见我和阿誉公子的?”
孩童声音甜腻软糯,却处处奔着要害去。
“这、这……小的,小的路过……”小厮没想到会被人抓这个把柄,事先也没商议如何应对这种情况,顿时冷汗直流,不住地悄悄瞟姜远伯,企图能得到一点提示。
姜世誉忽然哦了一声,破天荒地为他抱不平,“姜家规矩紧,人家待得闷,好不容易外出一趟,自是起了玩心,想多溜达溜达一下也不为过吧。”
小厮害怕得昏了头,压根就没细想这可是姜穗穗的人,怎会为他求情,立刻顺着他的话头应承,“是是是,小的只是一时贪玩!只是一时贪玩!”
“当真?”
“当真!”
蠢货。
姜穗穗唇角一勾,“三姑娘性命垂危,你却还有心思贪玩,是不把三姑娘的生死放在心上,还是……蓄意想谋害三姑娘?!”
话音落下,外面惊雷骤然响起,吓得小厮惨叫一声,腿肚子都在打颤,整个人抖若筛糠,“小的冤枉啊!绝无此意!这、这……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啊!”
他扑向姜远伯,恳求道:“大爷明鉴!我对姜家忠心耿耿,绝不可能会有这种害人的心思啊!”
“你嘴上喊着冤枉,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,你为何会出现在后山祖坟,这可是祠堂,若是撒谎,姜氏祖宗饶不了你!”
小厮惶恐抬头,只见姜穗穗面无表情地坐在蒲团上,雪白的小脸和背后黑压压的排位很是违和,显得几乎到了惨白的地步,惊恐之下看去,跟索命的阴童子别无二致。
惊惧交加,小厮汗如雨下,眼睛一翻,晕了过去。
“没用的东西!”姜远伯怒斥一声,踹了他一脚。
小厮身体抽搐了一下,并未醒来。
姜穗穗道:“诸位也听到了,这人心术不正,说话漏洞百出颠三倒四,信了他的鬼话才是让人贻笑大方,不知道人还以为我们姜家都是些眼明心盲之人呢。”
她意有所指,气得姜远伯瞪大了眼睛。
大长老摸了摸胡须,不悦地望向姜远伯,“远伯?”
姜远伯自是不可能让自己沦为众矢之的,忙转移话题:“就算这人撒谎了,但药却实实在在是在祖坟里找的,这点你要如何解释?!”
不管小厮是如何发现,但证据确凿,这是姜穗穗无论如何的赖不掉的,只要拿捏这一点,姜穗穗就难逃一劫,到时候家主印自然而然是他接管了,整个姜家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!
姜远伯胜券在握,已经开始畅想自己接手姜家后幸福时光了。
长老又看向姜穗穗,“这药你要做何解释。”
姜穗穗不答,而是问姜远伯:“你这么笃定,可是亲自去墓地查看过了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那可有什么发现?除了这盒药。”
说起这个姜远伯脸上就是一黑,当日他带着人都快墓地掘地三尺了,根本什么都没有!若不是笃定小厮不会对他说谎,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骗了。
“没有!”
姜世誉双手一摊,“你什么证据都没有,就靠一盒药和一些不靠谱的证词就想治姜穗穗的罪,不觉得太荒唐了吗?”
姜远伯快被气死了,涨红了脸,“一定是墓中有什么密道!你若是没做,那就解释解释为何这盒药会出现在那里!可别告诉我这药不是你的,整个江州就只有你有!休想抵赖!”
“我为何要抵赖?”姜穗穗诧异,“药的确是从墓地那儿拿来的,高人在那儿和我预定好给药。”
没想到她居然敢承认,这倒是让姜远伯有些猝不及防了,“你既然跟高人有着联系,为何迟迟不告诉家主的去向!莫不是心虚不敢说!”
“家主的去向誉哥儿不是一早便交代了吗?随着高人治病去了。”
兜兜转转一圈,话又被绕了回来,姜远伯都快气死了,“你!墓室里密道究竟在什么地方!”
“这么轻易告诉你了那还叫什么隐士高人,高人行踪飘忽不定,自有法门不让人窥探踪迹,就是我也是等他联系。”姜穗穗说得煞有其事。
一番话下来倒是有理有据,让人挑不出其中的错。
众长老勉强接受这个理由。
姜穗穗抬手摸了摸发髻,手状似无意间落在脖间的骰子上:“家主自有家主的道理,我等只需要听从安排即可,哪有那么多质疑。”
言下之意,她是家主信任之人,家主印也在她手中,提醒姜远伯不要轻举妄动。
姜远伯活了几十年跟个人精似的又怎么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,顿时气了个仰倒,垂死挣扎,“你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吗?”
“有何不敢。”姜穗穗并拢三指,严肃道:“我姜穗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,家主若是被我迫害,天打雷劈,永生永世不得为人!”
这誓言毒得不能再毒了,其他人无法再追究。
大长老不悦地扫了姜远伯一眼的,“远伯,你做得太过了。”
兴师动众地让他们前来,又不顾规矩踏入祠堂,就是为了这场闹剧!传出去令人嗤笑!
众目睽睽之下被训斥,姜远伯深觉脸都丢到地底下去了。
全都是拜这死丫头所赐!
他恶狠狠地瞪了姜穗穗一眼,道:“谁知道她口中的高人是真是假,就是这药也来历不明,明日我就去知府大人那儿举报,否则到时候吃死了人连累我们姜家!”
他这几日忙着挖坟,根本不知道姜穗穗的事迹,许松龄那边用什么研究如何研究他也不知道,全靠一张嘴自信心爆棚。
此时,一道喑哑女声传了过来,“我可以证明她的药有效!”
来人正是三姑娘姜金裕。
她听说了姜远伯带人为难姜穗穗的事情后立刻就赶了过来,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,根本忍不住,立马出声证明。
此时她还未完全痊愈,模样相当有碍观瞻。
姜远伯目露嫌恶,“你如何证明?难不成就这幅尊荣?”
他也是气昏了头,一个长辈居然对病中的晚辈恶语相向。
“就凭借我这幅残躯!”姜金裕是个连死都不在意的人,根本不惧姜远伯戳自己痛处,“我虽未痊愈,却比之前好了不少,全靠太姑奶奶带来的药,比你找来的那些庸医好多了!”
“那也只是误打误撞治好了你,你命大,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!”姜远伯依旧嗤之以鼻,借机道:“她天赋低,恐怕是这辈子都治不出解药,琦儿已经着手研究,目前已经有成效了,人与人之间的差距,大得很!”
“愚昧至极,也就欺负小孩这种事你拿手了!”姜金裕恶狠狠道,表情嘲弄:“就你那女儿?她要如何治疗笑面疫,给所有人涂美容膏吗?怕不是全城的人都死光了也不见得有人好!”
被小辈冲撞,姜远伯怒不可遏,“这便是你对长辈的态度?!你父母如何教你的!”
“他们教导了许多,尤其是作为长辈又要长辈的样子,别成天仗势欺人!”姜金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,根本不惧。
“你!”
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,忽然小厮匆匆跑来,“大爷,太姑奶奶,魏四爷来访。”
魏家可是贵客,他还想与魏家联姻呢!
闻言,姜远伯顾不上理会姜金裕这气人的后辈了,伸手隔空狠狠地点了她一下,急匆匆赶了过去。
魏四爷正在大厅等着,见到姜远伯过来,立刻放下茶杯笑脸相迎,“唉呀,姜老爷,突然登门拜访,失礼了失礼了!”
“哪里哪里,魏四爷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,请坐请坐!”
两人端着虚伪的笑容寒暄一番才落座。
魏四爷道:“恭喜啊姜老爷,家中出了这么一位女中豪杰!令人艳羡!”
他指的姜穗穗,而姜远伯却以为是指的姜芷琦,心中惊讶他是如何知晓消息的,忙不迭笑开,“过奖过奖,这与我没关系,都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,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,都还只是在起步呢。”
嘴上说着的谦虚的话,脸上却满是的骄傲,恨不得冲出去宣扬,让每个人都知道才好。
魏四爷觉得有些不对,但没细想,舔着老脸道:“之前兰璋那小子不懂事,我们魏家也是做得太过草率了,浪费了联姻。现在兰璋已经后悔了,丫头也出落得越发水灵,跟我们兰璋正是郎才女貌,那就是天生一对!俗话说,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,你看……这婚事,是不是由你做主,给定下?”
他生怕姜远伯不同意,补充道:“聘礼那些还与原来一样,你放心!我们魏家一定会好生珍惜这段良缘的!”
此番他前来也是做了一番心里斗争的,一边觉得姜家人不会同意,一边又实在不想放过这么一个门当户对的机会,仔细思索后,还是决定拼了这张老脸。
他一边说着,一边紧张观察姜远伯的表情。
谁知姜远伯面色一喜,立刻就答应了下来,“那自然是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