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女不懂事,还望世子海涵,不要与她计较。”
苏宜秋的笑容礼貌中又带着几分疏离,与刚刚对着傅予衡那般亲近的态度截然不同。
沈倾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。
“伯母言重了,不过是一些小事,只要能让仙仙开心就好,又何来计较一说。”
这任劳任怨的回应竟让苏宜秋都不禁怔愣了半晌。虽说她对这沈世子有些偏见,但不得不说,他的性子却是真的好,丝毫没有那些高门子弟傲世轻物的习性。
只是……
先前在丞相府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,最近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,可不能再因为这些“小事”而重新掀起波澜了。
“话虽如此,却终究男女有别,世子与仙仙还是得适当保持点距离才好。所幸今日这房内没有外人,不然让别人瞧见了,又得无端生出误会来。”
秦仙仙原本稍微缓和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,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。
房内没有外人?她没听错吧?
秦仙仙略过眼前的人墙,把视线定在傅予衡身上,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语气不善道:
“娘亲这话说得不够严谨,这房内可还有一个外人在。不管娘亲是真的忘了还是刻意为之,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,才容易无端生出误会来。”
秦仙仙的话一出,房内瞬间鸦雀无声,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一股诡异的氛围开始在四周蔓延扩散,只剩下一旁的熏香炉里还有袅袅的白烟在静静地飘着。
秦仙仙的话说得不无道理,令苏宜秋无法反驳,她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的,好不难看。
沈倾漓和傅予衡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。
苏宜秋向来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,若有能力摘月亮,就绝不会只摘星星给她。可如此疼爱女儿的人,今日却不止一次对女儿黑了脸,还都是因为他们,这无疑不是个好兆头,稍有不慎,两人都落不得好印象。
可他们作为外人,又不好开口相劝……
沈倾漓和傅予衡双双把视线转向秦岸和温盈。这齐刷刷的目光,令一旁的夫妻二人都不禁瞪圆了眼睛。
这怎么还能扯上他们呢?又不是他们惹出来的事……
温盈与秦岸对视了一眼,两人抿了抿唇,轻叹了口气,终究还是他们抗下了一切。
只见温盈突然双手捂住了肚子,轻皱着眉头道了一句:
“哎呦,我的肚子,突然好疼啊!”
“娘子,你怎么了?哪里疼?我摸摸。”
突如其来的话,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,其中便包括秦仙仙和苏宜秋。
众人惊慌失措地围了上去,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下子充盈了整个房间。
“都说疼了,你还摸什么摸?李嬷嬷,快去把马车备好,送少夫人回府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
“绿绮,你赶紧去济安堂把陈大夫请去府中给嫂嫂看看。”
“是,二姑娘。”
……
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后,终于把温盈送上了马车。秦仙仙正欲跟上去时,苏宜秋却对她摆了摆手。
“乖女儿,你嫂嫂的事,有我和你兄长看着,你不必担心。眼下这《折梅》也快落幕了,你先把事情办好再回府也不迟。”
“可——”
秦仙仙还想再说些什么,秦岸却在后面对她使了个眼色。
“仙仙你莫要着急,大夫先前还说你嫂嫂的胎像平稳,无甚大事。许是今日看戏看兴奋了才不舒服的。你尽管留在这,不必过于忧心。”
秦岸的眼色秦仙仙倒是看得真切,心下突然多了几分了然,这才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既如此,那便听娘亲和兄长的安排。”秦仙仙说完便朝绿绮的方向看了看。“绿绮,快去请陈大夫,若有任何情况,即刻来禀。”
“是,二姑娘。”
马车一走,只剩下秦仙仙、沈倾漓和傅予衡三人在茶楼门口面面相觑。
戏台下,喝彩声此起彼伏,一出好戏就要落幕了。
秦仙仙回想起今日的事,不禁睨了傅予衡一眼。
“今日这出戏,不知傅公子演得可尽兴?”
傅予衡闻言神色平淡道:“我的戏演得再好,在沈世子面前,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。”
沈倾漓见对方提到自己,不免得嗤笑一声。
“傅公子说笑了,今日沈某的言行皆出自真心,并无作戏一说。抛开世俗而言,我确实只要仙仙能够开心就好,其他对我来说都是虚妄罢了。”
傅予衡闻言掀了掀眸子,定睛看了他两秒。
时至今日,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。
沈倾漓为了她,即使是在长辈面前也可以罔顾世俗、罔顾礼数。可他做不到,他舍不下、撇不开那些深深扎根在他心里的东西。
戏子在台上谢幕,台幔亦在慢慢拉上。
秦仙仙耷拉着一张脸看着渐渐散开的人群,心里莫名就多了几分苦闷。
她今日的好心情,算是无端被毁了个彻底。
秦仙仙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拉上的台幔,转身便走入了人群中。
“这本《折梅》,仙仙写了许久。房中那废弃的底稿堆积成山。她今日对这出戏有多期盼,如今就有多失望。”说到这,沈倾漓掀了掀眸子,冷冷看了他一眼。
“今后,傅公子若还是在她身边纠缠,即使她能忍,我也绝不会再忍你半分。”
沈倾漓话音刚落,便转身随着那抹身影入了人群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