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一出，原本还在七嘴八舌争相讨论着的朝臣们突然就静了下来。
大概是真的昏了头，被盛熠引导着将目光都放在了沈家那个叫宝珠的姑娘上，倒是忘了，要想成就这段姻亲，除了那位真千金外，还需要另一位假千金。
可现在，所有人都已经表露了心迹，再也无人能跟盛熠争抢。
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，甚至可以说是简略。
可偏偏，他们却被盲目裹胁着，掉入陷阱而不自知。
皇帝紧握着的手渐松，语气也平缓了下来，
“如此看来，沈家倒是养出了一对好女儿。”
“沈宝珠、沈南风，不如两位姑娘都出来让朕瞧瞧！”
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威严，几分好奇。
事已至此，躲是躲不掉了。
还不太习惯被加上沈这个姓氏的褚宝珠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，在内侍的带领下，慢慢走上前。
而沈南风则是淡然的站起，朝着带路的公公微微颔首道谢后，也跟了上去。
歌舞此时已经散去。
大殿之上空空荡荡。
沈宝珠与沈南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
沈宝珠身着枣红色的罗裙，虽鲜艳但却透着丝丝老气，但好在已经瘦下来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，倒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温婉之意。
而沈南风则是一袭淡红色的长裙，虽然同样娇艳，但奈何气质清冷，眼神坚定，步伐从容不迫，仿佛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对她而言，不过是寻常之地。
皇帝的目光在两位姑娘身上扫过，心中不免暗自比较了起来。
沈宝珠的美，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，虽娇艳动人，但春日鲜艳的花朵丰富至极，看着没什么新意。
反倒是沈南风，更像是冬日里的寒梅，清冷而孤傲，却又不失坚韧与智慧，在白茫茫的视野中，颇有些特立独行，超凡脱俗之感。
不知是那药丸起了效用，还是眼前这两位沈家的姑娘确实各有千秋，皇帝那颗躁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。
竟然还真多了几分想好好替自己的小辈以及臣子相看相看的意思。
“抬起头来，让朕好好瞧瞧。”
皇帝温和地说道。
沈南风与褚宝珠闻言，缓缓抬起头。
褚宝珠的眼神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，而沈南风眼中的波动只是荡漾了一瞬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。
皇帝看了看沈南风，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盛熠。
这俩人骨子里那股劲儿还真是一模一样。
如今看来，盛熠求的这婚，还真不是一时兴起，应当是考量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。
可对于沈南风，他还是想要再多几分了解。
“沈南风，盛熠作为皇亲国戚，可你只是个养女而已。”
“若朕不答应这门婚事，你又将如何？”
皇帝突然问道。
沈南风微微一愣。
她到时想过自己这出身实在是有些低微，可能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阻止婚约的借口，倒是没想到，提出此事的人是皇帝。
而且还就这么毫无芥蒂，直愣愣地给说了出来。
恍惚只持续了一瞬，沈南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，恭敬地答道，
“人之出身，无从选择；婚姻之事，却可从本心。”
“若陛下不答应这门婚事，民女自当遵从陛下旨意，并无怨言。”
“但民女相信，陛下乃天下共主，亦是当世明君，定能体察民情，做出公正的决定。”
皇帝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。
他没想到沈南风竟然如此坦然，面对自己的出身毫不避讳，又能将婚姻之事归结于本心。
既有勇气和坦诚，却又不失对皇权的尊重，隐约还能听到几分拐弯抹角的恭维之声。
如此聪慧的女子，确实难得。
“好一个从本心。”
皇帝赞赏的点点头，
“那若朕答应这门婚事，你又将如何？”
沈南风淡然一笑，
“回陛下，若陛下答应这门婚事，民女定当尽心尽力，与玄王殿下携手共度，相互扶持，共同为朝廷效力。”
听到这话，皇帝满意地点点头，一连应下三个好字。
“好好好。”
“既然你如此说，那朕便答应这门婚事。”
“盛熠，你可要好好对待沈南风，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。”
沈南风听到此处，心下才稍稍安宁了几分。
她知道皇帝此时年岁已高，最愿意听的就是阿谀奉承之词。
可他年轻时又见过太多阿谀奉承之人，直白简单的讨好反而会让他倍感厌烦。
最好的办法就是——装出反差。
一边有着高洁出尘的外表、一边说着是非分明的话语，再在言辞之中透露出对皇权的敬畏与对他这皇帝的爱戴，方才能得到肯定。
趁着皇帝誊写圣旨的功夫，沈南风与盛熠相视一笑。
这事儿，总算是结束了大半。
接下来的压力，便落在了萧闻颂与褚宝珠身上。
“父皇，那儿臣…”
三皇子萧文渊抢先发问，想寻求一线生机，却不曾想，他这话一出，其他人又坐不住了，瞬间闹腾了起来。
“都闭嘴！”
眼看着皇帝写赐婚圣旨的手都抖了起来，盛熠急忙出言喝止，众人的哄闹声这才得以停歇。
“朕倒是忘了还有另一位沈家千金。”
皇帝放下笔，抬眸看向殿下的众人。
“沈宝珠，听说你自小养在商贾之家，如今虽成了礼部侍郎沈家的千金，但据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，你又凭什么嫁入高门呢？”
沈宝珠闻言，心中一紧，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。
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，且在才艺方面并无过人之处，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楚。
然而，此刻面对皇帝的质问，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回陛下，民女…”
“民女…”
褚宝珠民了半天，也没民了个所以然来。
她一直以为，所谓的世家贵女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，却从未想过她们也需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磨炼，才能站在世人面前，才能展现出那副游刃有余，才情满满的样子。
而这，并不是她这个真千金回归区区几个月，就能追平的。
就像此时，沈南风面对皇帝的压力能够游刃有余，甚至能够耍心眼儿地达成自己的目的，可她呢？
却只能在此畏首畏尾，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她不是不想说，也不是不敢，只是在那无形的压力下，那滔天的权力下，没了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。
这一刻，褚宝珠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与沈南风在其他方面的差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