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略微放了心,准备与蝉衣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下去,居然看见有宫人沿着游廊走来,竟是赵初瑶到了。
猜想她必然是知道乌颇来了侯府,心里亦挂系刘知熠,忍不住也赶过来了。
乌颇也甚懂中原的礼仪,对着袅袅婷婷的初瑶公主,他单膝跪地的行了礼,可在他起身之时,他鹰隼般的眸子突然看向了我的方向。
嗖!
嗖!
几颗硬梆梆的石子从他的手指弹出,不偏不倚地打到了我和蝉衣的膝盖上。
仿佛是被打中了什么穴道,膝盖处一阵剧痛,我“扑嗵”一声便跪了下来,蝉衣也是一样,疼得呲牙裂嘴的跪在我身旁。
刘知熠脸色漠然,凤眸里的冰冷寒芒一掠而过。
“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规矩的吗?”乌颇摸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,不屑一笑,“怎么见了主人还不上前跪拜,都督大人的府邸就管得这么宽松吗?”
我明白乌颇为什么要拿我开刀。
因为昨日在马车之上,他曾透过车帘看到我与苓夫人在一起,他大概认为我是受宠的丫鬟,今日便以我作筏子,成心出言刁难。
刘知熠负手踱步,与乌颇保持了三步的距离。
他淡淡道:“那依使者之见,应该如何?”
乌颇大喇喇地笑,“在我们北戎,没规矩的奴婢都是扔到营房里,脱光了给勇士们解闷的。”
赵初瑶杏眼睁圆,大约也料不到乌颇竟会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。
刘知熠略略往前踱了一步,与乌颇面面相对,“临京律法严明,这样恐怕不妥。”
乌颇哈哈大笑,“那就将这两个丫鬟的膝盖骨给剜了,让她俩这辈子都只能跪着,这才叫立规矩。”
几乎电光火石之间,我眼前一花,就见刘知熠已狠狠攥住了乌颇的脖子。
骨节青筋暴起,一点一点的用力收紧。
刘知熠语气森冷,“你是什么东西,都督府里有你说话的份?”
乌颇虽然被攫住了喉咙,可神情里没有什么惧意,反而轻蔑一笑。
“我是北戎的使节,代表北戎正在和大梁和谈签订条约,你今天敢在这里动我,难不成是想违背条约,对北戎开战?”
刘知熠绷白的指节已抵在了乌颇的喉骨正中,他清冽的声音里蕴含着利剑般的威迫力量。
“我乃大梁国骠麾都督,一举一动代表了大梁的尊严,我府里的人都是大梁的子民,受我庇护,容不得你这北戎人在此大放厥词!”
乌颇已被刘知熠攥得透不过气来,那微凹的眼里泛着幽蓝的阴狠,他徒劳地想推开刘知熠,但双手已开始使不上劲。
刘知熠眸子里的暴戾之气越来越重,手掌也越攥越紧。
他抿着冷硬的唇角,不再说话,显然是在等待乌颇求饶。
乌颇的幽蓝眼珠乌溜溜地转,脸孔涨得似猪肝的颜色,红得发紫。
气氛如死。
乌颇的几个随从投鼠忌器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赵初瑶似是想缓和这场面,刚开口道:“世子请三思——”
刘知熠整个人气息仿佛一下子更加冷锋如冰,居然直接扼住了乌颇的脖子,把他活生生拎了起来。
我忘记了膝盖上的痛,呆呆望着刘知熠。
这人的臂力……真的太可怕了。
乌颇好似被攫住七寸的死蛇,眼白都翻了出来,“我……我是北戎的使节,你敢杀我?”
刘知熠面无表情,只是扼住乌颇的手又一紧,将他提拎得双脚都离了地。
甚至已能听到乌颇喉骨快要碎掉的卡卡声。
北戎随从们目瞪口呆,大梁的都督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死北戎的使者,这是亘古未闻之事。
这些围观的胡人想冲上去,又怕激怒了刘知熠,他当真会把人掐死,于是也只敢在旁边愤愤地叫嚣着。
赵初瑶神情惊慌,已牵着刘知熠的衣袖低声道,“知熠,兹事体大,你不要意气用事。”
刘知熠淡漠地看着乌颇,指尖已嵌入他的肉里,血丝一缕缕地往下渗。
刘知熠他是一点要善罢干休的意思也没有。
乌颇已被掐得面色红紫,嘴唇发黑,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。
这回终于知道怕了。
这草原上的战鹰再硬的骨头也撑不下去了,他痛苦地嘶声开口。
“刚才是我言语无状,冒犯了都督大人,我认错了,求你宽谅,求你饶了我……”
刘知熠渐渐松了手。
凤眸的暴虐已消失不见,重新换上了云淡风轻的浅笑。
“使者既然知错,以后就该记住,再欺辱都督府里的人,下场就不会像今日这么走运了。”
乌颇捂着喉咙猛咳了几声,紫涨的脸色才慢慢回了血,双目含恨地盯着刘知熠。
赵初瑶神色里还有些后怕,似小鸟儿一般跟在刘知熠身旁,美目顾盼流转,隐约又带着些许崇拜之情。
像乌颇那样的大块头,刘知熠竟能单臂拎起,这般勇猛,不得不令人瞠目结舌。
秋淳和夏漓跑过来,把我和蝉衣扶起。
而乌颇在缓过精神之后,厚着脸皮又开口了。
“以前与都督在草原上相遇,也算是旧相识,都督如今位高权重,骑射功夫还日日在练吗?”
刘知熠淡淡一笑,“使者是想跟我比试吗?”
乌颇挺了挺胸膛,“来了临京这几日,我都有点手痒痒,想陪都督玩玩,不知行不行?”
“玩玩而已,有什么不行的,”刘知熠重新露出了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,“为免单调,不如寻个彩头,使者以为如何?”
乌颇欣然点头,他自诩哲别,认为自己是万里挑一的神箭手,单比射箭技艺,他不可能会输。
乌颇已狂声大笑,“都督想要什么彩头?”
刘知熠仿佛不是刚才那个疯魔的猎杀者,他唇角含笑,客气万分,“使者远来是客,自然是由你来提。”
熠哥哥他……有点精分。
乌颇眸子里精光四射,突然盯住了刘知熠的脸,一字一句道:“都督若是输了,就赔我一只右耳。”
我心慌了。
乌颇记恨着刘知熠的割耳之仇,而今是要来找回场子了。
赵初瑶玉面里含着愠色,“不行,换个彩头。”
刘知熠却摇头。
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,“这彩头未免太轻,我若输了,赔你双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