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落河与晏道临有说有笑的走入万诗楼,身后还跟着几名极为丰神俊逸的书生,这样的情况在万诗楼,乃至整个丹阳都极为罕见,晏道临的诗词之道天下绝顶,故而才能成为这船山书院的讲师和这万诗楼的楼主,整个丹阳学子没有不认识他的,也多有敬重。
不少人上前行礼,晏道临微微点头,也不解释,自顾自的跟着叶落河边说话,边楼上走。
“知秋兄,三十年前这三楼就是我们兄弟们的包房了,你和二苏,还有王泉随便丢一首诗,就能让我们混顿吃喝,现在可倒好,一个月都未见的有一个人有机会登上三楼的。”晏道临追忆往事,满是欢喜,也满是遗憾。
叶落河也笑着指着旁边的一首刻在墙上的诗说道:“道临,你这么说就无趣了,这万诗楼里你藏了不少你自己的私货吧?”
晏道临笑道:“都说我的诗词冠绝天下,比起二苏和你来,我是棋差一招了,到是比老陆和王泉强那么一点。”
叶落河笑道:“你该出山去朝堂。”
晏道临摆摆手:“大苏兄去年回来看我,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出山去做官,他还是喜欢老老实实做学问。”
两人闲谈着上了楼,不过这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信息倒是让坐在一楼、二楼的那些人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二苏先生、王泉先生,晏博士说的应该就是正主啊,那陪同的人是谁呢?”
大厅里一个年轻学子忍不住跟旁边的友人求证。
那友人回想了一下,说道:“刚才提到了知秋?这名字听着耳熟啊。”
突然隔壁桌一学子大喊起来:“我知道了,我想起来了,是叶落河叶知秋,一叶障目,天下皆暗的叶知秋先生,刚才那人就是叶先生。”
另外一桌的人跟着说:“听说叶先生如今是太子少傅,跟随永慧公主和雍王殿下去往魏国,如此看来身后之人中必定有殿下。”
旁边又一人接上道:“我国的晋王殿下是迎亲使,看来晋王殿下可能也在。”
楼下的喧哗很快传到了楼上。
晏道临笑着对身后的永慧他们行礼道:“晏道临见过公主殿下、雍王殿下、晋王殿下,见过李将军,看来诸位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住的,我这就清空万诗楼,以免惊扰了几位殿下。”
拓跋宏上前道:“晏博士,无妨的,本王听说丹阳山之前早就有过皇子来求学的,甚至储君都有,故而我们的身份无碍的。”
永慧听完也上前说道:“晏博士,丹阳本就是自由求学的地方,故而什么身份并不重要,我们就是来体验一翻的。”
晏道临笑道:“那好,看来是我有些侨情了,诸位请吧。”
众人进入三楼唯一的雅间落座,这雅间的家具自然都是上等的黄花梨木所制作,且都线条简练,像是大夏朝的风格,雅间内有琴台、书案、百宝架、书架,都素雅简朴,玉石金器是没有的,倒是摆放了不少前朝均州的官窑瓷器,那种天青蓝色加上自然的金丝开片纹理浑然天成,被誉为千金难买一瓷的绝品,地上摆的的屏风绘制的是四海仙境,拓跋宏、永慧上前观看,但是屏风没有署名和提拔。
晏道临笑道:“两位殿下,这屏风是镜堂先生所画,镜堂先生说愿世间百年后无人记得自己,故而所有的画作丹青皆没有署名。”
拓跋宏颔首道:“镜堂先生还真是个怪人。”
永慧莞尔一笑,觉得这个说法颇为有趣,拓跋宏微笑着回应着。
叶落河坐下看着窗外,此刻万诗楼下居然围满了人,都抬头看着楼上,见叶落河露出半边头来,下面居然有人开始呼喊。
“知秋先生,知秋先生,小人想拜入先生门下,求先生收留。”
“知秋先生,我们想要拜见雍王殿下,还请您应允,我想要跟随先生身边,一同去魏国。”
“知秋先生,我乃魏国人,不知晋王殿下可在,听说殿下归朝,我等愿意随行左右。“
……
不仅仅是楼下,楼内那些喝酒的宾客也都想上三楼拜见叶落河和诸位殿下,场面有些失控。
晏道临笑道:“知秋,我看你来我这万诗楼,怕是有所预谋吧?”
叶落河也不回答,叫拓跋宏和萧思钰过来:“晋王殿下,七殿下,你们听为师说。”
叶落河在两人耳边附耳说了几句,两人都频频点头。
然后叶落河笑着对晏道临说:“当年我若不在此跟二苏斗诗,焉能一夜扬名啊!”
晏道临无奈的摇摇头,当初的斗诗的岂止叶落河和二苏,只是自己、老陆和王泉都斗不过二人而已,老陆、王泉气的离开了丹阳山,二苏和叶落河被谢勋举荐入了朝,自己赌气留在书院,发誓若写诗比不过二苏和叶落河,此生不出丹阳山,这么多年过去了,自己自问此生终究是比不过了。
........
叶落河站起身来,往包厢外的阳台走去,拓跋宏与萧思钰紧随其后,当叶落河站在阳台上向楼下的人微笑摆手的时候,楼下已经聚集了上千名学子,见叶落河出来都惊呼起来。
“后学末进,拜见知秋先生!”
“学生拜见知秋先生,还望先生收留!”
“先生,能否今日赐下一言,留段佳话?”
……
叶落河心中不禁有些觉得无奈,看来当年文踢王泉、斗诗二苏、日日以诗换酒,加上镜堂策问,时过了三十年依然还有人记得。
叶落河抱拳说道:“诸位学子,鄙人随殿下去往魏国,不过受镜堂先生所邀,先生要见见几位殿下,所以在此停留一日,明日便走,故而只能让大家失望了,想要入朝为官的,去梁国的可以去建都参加国子监入学考核,之后会有科考定名次官职,去魏国的也可以去东都入太学,鄙人不收弟子,万望见谅。”
楼下又有人喊.
“叶先生虽然您不收弟子,但是我们愿意跟随殿下左右,鞍前马后!”
“就是,殿下为国受难,我们都很敬佩,愿意随殿下赴国难!”
“听说晋王要回朝,我等愿意跟随!”
…
叶落河目光看向拓跋宏萧思钰,然后对楼下说道:“诸位的心意领了,还是让两位殿下跟大家说说吧。”
拓跋宏和萧思钰走上阳台,台下众学子皆拱手行礼:“见过雍王殿下,见过晋王殿下。”
两人回礼,拓跋宏开口说道:“丹阳山学不论出身、国度,入只问向学之心,出不问去处,但问本心,本王一直心生向往,这次本王归朝是护送长公主和雍王北返,两国结为兄弟之盟,让两国百姓可以安居乐业,诸位也可以安心学问,本王只是魏国寻常亲王,在大家的仕途一路恐怕帮助不大,但是大家若有心去东都求前程的,本王心中感激,愿意送出盘缠,但是大家跟随的不是本王,而是魏国,是陛下,是魏国未来的太子。”
拓跋宏如此一说,楼下的魏国学子皆心中鼓舞。
“晋王殿下,我等求学就是为了日后进入朝堂,为国效力,盘缠不必了,我们学成就去东都,希望届时与殿下一醉!”
拓跋宏举杯道:“那本王就借着手中这杯残酒为诸位同学送行!”
楼下的酒楼知客,也连忙给那些学子准备酒水
“少年多壮志,日月换新颜!干!”
拓跋宏一声豪言壮语,说罢一饮而尽,楼下的魏国学子也都其声道:“多谢殿下,干!”
晏道临心中感叹道:“好个少年多壮志,日月换新颜,豪气啊,难怪镜堂先生想要见他。”
永慧也在心中默念刚才拓跋宏说的这两句:“少年多壮志,日月换新颜,他真的如此想,也敢如此做吗?”
旁边的李存孝也微微一笑,这句话好像也对他有所激励。
叶落河颔首微微一笑,目光示意萧思钰上前。
萧思钰走上前,先对楼下学子深施一礼:“诸位学长,萧思钰有礼了!”
楼下的众人见是雍王先施礼,都连忙回礼:“见过雍王殿下,吾等愧不敢当。”
萧思钰大声说道:“吾年幼,诸位学长都比思钰年长,钰去往魏国,并非代国受过,而是以钰为两国亲善之纽带,吾为陛下之子,如今也为魏帝之义子,受封两国亲王,所以当以维护两国之盟约友好为己任,叶师父曾经跟我说过,当年镜堂先生送他四句话,每一个立志求学之人的使命: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;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钰不才,不敢忘了自己的使命,也希望诸位学长不忘初心,钰再次拜别,与诸位学长同饮一杯。”
楼下学子见一个弱冠少年居然说出如此慷慨之言,也都心生感动
“不愧是知秋先生的弟子,有如此胸襟啊!”
“殿下之言,吾等必定铭记在心!”
“祝殿下此去平安,吾等学成之后必定为国效力!”
萧思钰再施一礼:“多谢诸位学长了,思钰敬大家一杯!干!”
萧思钰说完,也一饮而尽。
楼下众人也都同声说道:“为雍王殿下饯行,干!”
永慧看着萧思钰的样子,也隐隐露出了微笑。
叶落河向楼下挥手道:“诸位学子,今日大家先散去吧,莫道前路无知己,天下何人不识君,也许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。”
楼下有人喊道:“知秋先生,您的诗文举世闻名,今日能否在这万诗楼为我们赠诗一首,了却吾等心愿?”
“是啊,先生,请增诗一首!”
“等得先生一首诗,也不枉费我等不远万里来丹阳求学?”
叶落河自知近日难以躲过去了,想想后开始吟颂。
“丹阳山上千寻塔,闻说鸡鸣见日升。?
“不畏浮云遮望眼,自缘身在最高层。”
“诸位,回吧!”
叶落河说完,带着两位殿下返回雅间落座。
晏道临细细念着最后一句:“自缘身在最高层,知秋三十年了,你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啊!”
叶落河笑问:“此诗算不得绝妙的圣品,不过拿来换你的酒钱是绰绰有余了,上酒菜吧。”
晏道临拍拍手,一道道美酒佳肴悉数端了上来。
而此刻楼下士子皆大声念道:“不畏浮云遮望眼,自缘身在最高层。”
“知秋先生,弟子受教!”
“先生所言,醍醐灌顶,学生受教了!”
“先生,学生即日就去建都,多谢先生近日赐诗!”
晏道临和叶落河皆相视一笑
萧思钰好奇的问了一句:“叶师父,这是希望我和晋王殿下收这些士子的人心吗?”
叶落河笑着端起酒杯,不置可否:“殿下,人心不在心里,有时候更多的是在那些传言之中,人们的口中,天下若安定了,人心还真不在其他地方,就在掌握天下喉舌的士子口中。”
叶落河的话又让他们思考了良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