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都 未央宫
魏国的大朝会与梁国不同,梁国是固定三日一朝,而魏国大朝会为一月两朝,只议军国大事,平日里窦相等朝臣都是有事情直接去天庆阁与陛下商议。
今日的大朝会是被陛下提前安排的,故而一大早群臣就汇聚在宣德门外,等候开宫门上朝,辰时一到宫门开了,以窦相、齐王、诸位国公为首的群臣分两班站好,等待宣召上殿。
不过宣召的中官并未出来,也没有听到上朝的钟鼓声和十二响的鸣鞭声,众臣面面相觑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片刻后,大长秋张禄走了出来,到了群臣面前,大声宣口谕。
“诸位大人,陛下口谕,今日早朝取消,诸位大臣、亲王、国公请回吧,各衙门自行理事,奏书递交中书省。”
众人跪下呼:“臣等遵旨。”
众人起来虽然都很惊讶,但是还是三三两两的离去,路上免不了有些议论。
“今日朝会不是要宣召信国公,宣旨赏赐吗?怎么取消了!”
“对呀,信国公昨日不是回京了吗?”
“刚才你们见到信国公了吗?”
“没有!今日朝会好像没有见到信国公。”
“这就怪了,偏偏今天陛下听了早朝……”
......
此时李部侍郎李康开口说道:“诸位大人,我听闻今天一早信国公就悄然离京了。”
旁边众人连忙追问:“离京,去了那里?信国公可是陛下特意召回来的。”
“对呀,李大人知道什么消息,不妨跟我们说说。”
李康这才有些神秘的说道:“我也是打听来的,做不得数,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,陛下说江北初定,军务目前还离不得信国公,这次召信国公回来只是想详细了解一下江北之战的详情,还是让信国公回去安定江北局势,等江北安定了,再让信国公率领大军隆重班师回朝,到时候再大肆封赏,不过江北那边可能要有一员大将长期镇守,不过这个人选信国公不太合适。”
一旁的张大人不解的问道:“李大人,这江北是信国公拿回来的,信国公为何不能镇守呀?”
李康又说:“诸位大人想想,齐王即将受封太子,信国公是齐王的亲舅舅,自然要回京拱卫齐王呀,而且信国公在军中威望日隆,若真的长期镇守江北,陛下恐怕也不安心吧。”
“那是,那是,还是李大人高见!”
“李大人高见。”
众人又是一顿恭维,李康表面谦虚,心中难免得意。
“不要乱议是非!”
窦相路过听到议论,有些生气的出言提醒,众人见窦相来了,连忙行礼,然后加快脚步各自散去。
窦相也事先听到了一些消息,知道信国公离京了,心中其实也有明白,恐怕昨日陛下没有要到想要的答案,他有点失望,因为这个答案也是他想要的。
窦相无奈的摇摇头,准备登车离去。
张禄从后面追了几步上来。
“窦相留步!”
窦相回身行礼:“张公公,可是有事。”
张禄点头:“陛下有旨,让窦相天庆阁议事。”
窦相回了一句,让张禄带路,两人往天庆阁而去。
......
天庆阁中,窦相入了阁,与定帝见礼,定帝让他免了,直接将昨天独孤文钦的奏本递给窦相。
“文敬(窦晏表字),看看吧。”
窦相接过奏本,仔细看完,合上奏本,放在台上,抬头道:“陛下,看来信国公是不打算给陛下想要的答案了。”
定帝点点头,站起来踱步走着,窦相在一旁缓缓跟随,两人一直走到神州舆图前,这图是新挂的,江北之地已经标注为魏国领地,只是颜色被标了红色。
“江北以前是朕的一根刺,在朕心口卡了三十年了,如今独孤文钦帮朕拔了这跟刺,但是又给朕插了另外一根刺,朕这次真下不去手啊!”
定帝叹息一声,也不避讳的说出后面的话。
“文钦功高,不能不赏,如果他肯给朕一个安心,朕与他定可君臣有始有终,朕就不明白了,朕想要让齐王做太平天子,以他在军中的威望,还有你在朝中的威望,日后谁能动摇齐王的位置,齐王难道做不得一个好天子吗?”
“可他到好,跟朕来急流勇退这一套,难道朕是那飞鸟尽,良弓藏的凉薄天子!”
说到这里,定帝气得脸一阵潮红,忍不住的咳嗽。
“咳咳,咳咳……”
张禄吓的连忙上前搀扶,用手轻抚其背,将定帝搀扶到一旁坐下休息。
“陛下,您不可情绪波动太大,龙体要紧,臣看信国公也不过想明哲保身,如今局势明朗,无论他是否表明态度,只要齐王成了太子,独孤家的恩荣自然是不缺的。”
说完又将一杯篸茶递给定帝服下,定帝休息一下脸色才缓和下来。
窦相一直默默听着,也没有马上答话,定帝稍微舒缓一些,开口道;“文敬,朕也不瞒你,信国公这奏本,朕想遂了他的愿,但是今日朕取消朝会,文敬可知朕的意思?”
窦相也没有犹豫,直接说道:“陛下,臣明白,信国公心意已决,那怕陛下下旨,日后也难免君臣猜疑,到了那个地步,反而皇后和齐王难做,信国公放下兵权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。”
“本来今日朝会重点就是两件事情,一是为信国公论功封赏,二是关于晋王改封的事情;若信国公没有如今的心思自然是越早确定越好,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信国公想要置身事外,那就不能这么做了,陛下的想法是让信国公回到江北暂时领军,随后安排人去江北接管防务,再让信国公领大军堂堂正正的回朝,然后堂堂正正的自己在朝会上提出来,这样日后无论是谁都无可指摘,而且陛下也算是保护了信国公,全了他的忠义。”
定帝满意的点点头,还是窦相了解自己。
“文敬,你说的没错,消息是朕让张禄透露出去的,外面应该不会有非议,只是朕有一点担忧,文敬你可知朕担忧的是什么?”
窦相回答道:“江北谁来守,军中谁为齐王谋!”
定帝:“文敬,你尽管说。”
窦相回答道:“陛下,朝中之前五位国公,三位乃鲜卑勋贵旧臣,但是徐国公已经走了,徐国一脉如今没有扛鼎之人,两位是汉臣,随国公、杨国公,陛下若信国公不退,则军中为均衡之势,但是一旦信国公退下去,恐怕日后会生动荡,齐王日后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军方的。”
“故而,臣觉得,随国公、杨国公可以领京营,守根本,而让安国公镇江北,守江防,北面有燕王,守漠北、西辽国主乃陛下女婿,自然无忧的。”
“臣唯一担心的是.....”
窦相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。
“文敬,不必遮掩,直言无妨。”
窦相只好说出真正顾虑的话:“陛下,周王乃陛下嫡子,将其放在荆州不太合适,如今民乱早已平定,还是尽快安排周王改封为宜,周王军中有兵十万,留在腹地终究是隐患,还有晋王归朝,如今西域已经平定,再让其放在西北领军,臣认为也是不合适的。”
定帝手指轻叩桌面,片刻后停下来,目光有些冷,好像下定了决心。
“无论是谁,这些隐患朕不会让齐王日后再去解决,朕当年做的事情,不会让朕的儿子们日后重演。”
“文敬,希望你们能理解,朕是一个父亲,定能保住他们日后的富贵平安,这是朕最大的心愿了,但是他们若要有野心,敢有奢望,也就别怪朕心太狠。”
......
天庆阁中铺了地火,温暖如春,可是窗外的寒风呼号,这天气越发冰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