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相和齐王、世子入了宫,进了天庆阁,陛下还在打坐,诵念十二往生莲花经,见三人进来,睁开眼睛,跟张禄说:“送太孙去长春宫,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天庆阁。”
“父皇,为何深夜唤儿臣前来,儿臣还担心父皇身体抱恙,心中焦急如焚。”
“陛下,深夜召臣前来,可有事想托,臣定当尽心竭力。”
“律儿、窦卿,你们先坐下,听朕慢慢说。”
齐王、窦相在对面蒲团坐下。
“春猎在即,朕要随群臣离京去往木兰围场,需留齐王监国,窦相辅政。”
说罢陛下从怀中拿出一张圣旨,交给窦相:“窦卿家,此乃朕留即位遗诏,若朕在木兰围场有不测,无论是什么事情,只要朕滞留三日不归,窦相宣此遗诏,让齐王在太极殿即刻即位,登基大宝,京城中留有御林军五万、内府军三万、外府军三万,兼有安国公慕容聘坐镇军中,窦相在朝,可保万无一失。”
“父皇,何故如此?儿臣万不敢受!”
“闭嘴,听朕言,此次谋划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,如果你不想朕的宗庙蒙羞,就听为父一言,休要再多言。”
窦相心中虽然猜到了结果,但是对于陛下如此决绝依然心有余悸,双手略有发抖的接过即位遗诏,跪地叩首道:“臣领旨,必保齐王、必保大魏。”
“起来吧,朕今晚还有很多安排要跟你们一一说明。”
“有道是胡无百年国运,今大魏立国已经一百零三年,但是窦卿家,你很清楚,若当年没有朕奋力一击,天下落在我大哥手中,这魏国能否再撑二十年?”
定帝反问窦相。
窦相回答:“ 不能,北地七十多年征伐不休,民力早已匮乏,而魏国鲜卑贵族依然无休止的盘剥欺压汉人,如果不改革,恐怕不出几年就天下烽烟尽起,南朝国力远胜我朝,若南朝乘机北伐,则大魏难以抵抗,必亡!”
窦相说完跪地叩头:“臣直言,万死!”
“窦晏你跪什么!起来,这句话你二十八年前就跟我说过了,我记得智信跟我说的浮屠地狱,不出十年世间再无鲜卑、我拓跋皇族、鲜卑所有的贵族平民尽为齑粉,百年胡汉仇恨不可能弥补,鲜卑中有人叫嚣杀光汉人,但是他们懂得如何治理这天下吗?这里不是漠北,不是草原,这里是神州,所以朕决意拼死一搏,以救万民苍生,杀亲兄弟、逼死先帝,这是朕的罪恶,但是朕不后悔,朕即位后,推行汉法、重用汉臣、改革吏治、胡汉平等、轻徭薄役、奖励生产,二十八年而天下太平,国力鼎盛,南北两朝分立这百年,可有胜过朕的帝王?”
齐王、窦相齐道:“父皇(陛下),无人!”
“天若再给朕十年时间,朕定可让胡汉一家,日后再无胡汉之分,天下一家,万民归心,可惜天不假年,朕时年五十有五岁,尚不及耳顺,天不怜悯,朕自知时日无多了,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帮齐王办了,朕在的时候尚可以办,朕若不在了,齐王恐怕难以办得动。”
“陛下,臣定当办好!”
“好,窦晏我问你,你给朕立了五策,但是你可知《削藩》《平田》《清丁》《推恩》《府兵》对我鲜卑意味着什么?你可知朕若驾崩,谁能推动此五策,且朕为何临朝二十八载始终为下决心彻底改革?”
窦晏毫不犹豫说道:“掘坟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定帝笑了起来,最后悲凉的说道:“窦晏,你就是要掘我鲜卑的坟,可是朕偏偏只能看着你掘我鲜卑的坟,而且朕还给你找人、造工具,让这世间百年后再无鲜卑。”
定帝仰天长叹一口气,然后坚定的对齐王说:“律儿,听为父一言,今日为父给你说的都是交心的话,你若是我的儿子就必须听为父之言。”
齐王点头:“父亲,儿子听!”
定帝说道:“窦相五策只要正式颁布,汉臣与鲜卑旧臣的就再也无法调和了,只要四国公中有两人反叛,这天下必然大乱,而朕的兄弟、儿子中只要有一个人心存异心,就是手足相残、兵祸连连,但是如果不颁发,律儿你性子柔弱,恐怕不敢一次杀绝他们,所以很有可能的局面是逼他们反,此是大忌,如果压住窦晏这五策不发,则治标不治本,改胡为汉成了一句空话,汉民依然二等臣民,圈地、蓄奴、私兵会愈演愈烈,屡禁不止,不出二十年,律儿你压不住这乱世的,恐怕魏国再难有三十年国运,魏亡之日就是智信所说的世间再无鲜卑。”
陛下咳了两声,强大精神继续说:“窦晏,朕要在你的五策之上,再加两策,一名《汉礼》,一名《科举》,从律儿即位开始,废所有鲜卑祭祀、服饰、宗法礼仪,改拓跋为元姓、改天下所有鲜卑姓氏为汉姓,摒弃一切鲜卑旧服、旧制、旧礼,行汉文、汉服、汉姓、汉礼、汉法,既然日后无鲜卑,那不如从朕之后就开始,北朝再无胡汉,废所有汉奴,胡汉同法、同徭、同权,废世家举荐,开科举,魏之朝堂,尽纳天下寒门士子,鲜卑勋贵再无荫封,天下贵门寒门一同登天子之门,由天子择才录用,朝野之臣尽出天子之门,尽忠天子,朕要天下百年后再无豪门!”
定帝此言一出,未央宫上空,突然紫云汇聚、狂风大作,一道如紫色的龙形闪电落入未央宫中,夜空中那本来有些赢弱的紫薇帝星突然大亮,旁边的代表太子的伴星突然大亮,而那两颗隐星突然变得黯淡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