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郁阁中
陛下闭眼坐在椅子上,半饷没有开口说话,左右丞相就站在一旁,也不好直接开口,大长令吕绅焦急万分,旁边的谢相用目光示意他,让他劝劝陛下。
吕绅小声开口:“万岁爷,别生气了,别气坏了身子……”
陛下睁开眼,吕绅马上闭上嘴。
“朕没事,谢勋,那个申退之什么来历?”
谢相:“陛下应该知道此人,黑龙卫的密报里多次提到一个魏国周王身边的谋士,木兰围场之变,周王谋位不成,下了宗正寺,他身边的谋士申行之不知所踪,微臣看或许申退之与申行之会是同一个人?”
景帝:“申行之、申退之,有意思。”
谢相:“陛下,此人有一个绰号,名为毒士无双,只是此人做事立场不明,且恩主最后结果都不太好,现在改头换面去了越州,也不知道所图为何,不过此人谋算确实厉害,这次朝廷恐怕不好寻名义公开讨伐王敦了。”
景帝:“钱毅、何宗全、左宗明,三十万大军就放在门口,这次朕下诏让王敦来京,他若敢来,直接扣下,挥师入云贵越,朕到省事了,他若不来,朕已经连续三诏不归,那形同谋逆,朕就借着由头,让他好看,现在到好,为国开疆、消除边患,以至伤重不能入京;献俘、献金、求赐三州命民、还让朝廷派官,当真是滴水不漏阿,如今朕不但不能治他的罪,他反倒成了功臣了,朝中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家伙,居然还跟朕请封请赏,里面居然还有朕的太子!如何不让朕心寒阿!”
崔相:“陛下,平定西南内患宜早不宜迟,每多一日,王敦的准备就会多一分,如今他已经在征兵备战、巩固城墙、修葺边寨,时间拖的越久,日后就越难解决。太子如今对王敦太过信任,王敦势力已经在朝中覆盖近半,后患无穷啊!”
景帝:“如今局势当如何处理,三位都说说吧,无论什么主意,只要能限制王敦,好让朝廷找到机会就好。”
吕绅:“陛下,之前奴才安排吕匡过去宣旨,之前也跟陛下说过,这次奴才让吕匡将成套的天子冠冕、吉服、常服都带了过去,就是让王敦心里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,只要他敢收了,陛下可以直接治其谋逆之罪,吕匡回密信,王敦要他把衣服都烧了,居然谨慎至此,不过王匡在王敦面前表了忠心,王敦认为其有替代奴才的野心,让其回朝多多通报消息、多跟太子联络,所以这颗棋还算埋进去了。”
景帝:“办的不错。”
谢相:“陛下,这次王敦的计谋应该出自申退之的手笔,所以微臣建议,不妨留申退之在朝中,放在眼皮子底下,看他跟谁接触,他只要为王敦谋划,总会有一些把柄落到我们手里,到时候在收拾他和王敦不迟。”
景帝:“朕之前封他做通议大夫的职位,也存了做个心思,如此的人放回到王敦身边,是个祸害,不如留下来,若日后能为朕所用最好,不行,朕什么时候想杀就杀了。”
苏相:“陛下之前王敦征兵说是为了讨伐野苗,如今野苗已经平定,故而征南大都督府不用在征兵了,征南大都督府编制位二十万兵员,故而陛下可以下旨让其停止征兵,裁撤兵马,若他不听,我们可以陈兵山南关,他的兵员裁撤,可以安排一个人过去越州监督施行。”
景帝:“苏相说的在理,朕会下旨,只是这巡查使谁去合适呢?”
苏相:“陛下可让钱毅前往!”
景帝:“也好,目前只有他比较合适,苏相你去安排吧。”
苏相:“微臣遵旨!”
景帝:“两位相国下去吧,今日朕乏了,如果没有什么大事,地方上的本子,你们自行批了下发吧,京畿的事情交给吕绅批红,朕今日要休息一下。”
“诺,微臣告退!”
两位相国退了下去。
“吕绅?魏国那边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,朕本里想今年就让钰儿回来,废了太子,而立他为太子的,如今看来,还要再等等看了。”
吕绅:“陛下,魏国今年换了年号,改元叫做太初,元兴做个年号就用了一年,拓跋律禅位之后,继续做齐王,而且回封地齐州去了,拓跋宏即位之后,长公主被封皇后,永琳公主也有了静妃的封号,先太后,没有被废,但是不再居住在景仁宫,随齐王去齐州赡养,而魏国新君封了自己的生母宸贵太妃为生母皇太后,居住在景仁宫,七殿下如今在魏国最为受宠,因为之前拓跋宏夺位之时殿下相助不少,如今拓跋宏贵为天子,又娶了两位公主,自然投桃报李,赏赐颇多,拓跋宏在朝会上说,七殿下乃两朝亲王,那就按照双份赏赐,如今七殿下俸银两份、王府也是两座、皇庄也是双份的。”
景帝:“当初送他过去是对的,如今也算安全了,他娶了独孤文钦的女儿,此事朕虽然有些恼火,但是也算匹配的上。”
吕绅:“陛下,这当然,信国公如今可不是国公了,封了信义郡王,北朝异姓封王爵者,他是第一人,如今独孤家依然是北朝第一世家,独孤老儿下注的本事,当真厉害。还有那安国公,也因为定鼎之功封最近陛下也加封了安诚郡王的爵位。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,北朝大长秋张禄,拓跋宏打算给他封爵,他推辞不受,说一介阉人不可擅自封爵,愿意在陛下身边再伺候几年。”
景帝:“这是个明白人,和信国公和安国公百年豪门的底气不同,张家不过是寒门,若真在他这一辈就入了豪门,恐怕不是喜事,反而是祸事。”
吕绅:“奴才也这么觉得,不过还算佩服张禄,一个侄儿如今也在宫里当差,说起来还算从我南朝这边出去的,之前在长公主殿里伺候,公主去北朝就跟了去,这两三年功夫下来,立下了不少功劳,现在成了北朝内官局的章印太监,官阶正五品长秋,魏国内官中的第二号人物了,二十三岁的内官头领,历史上都未有过,还有一个叫做张普,就是那个凭借三寸不烂舌平定西蜀的年轻人,如今居然成了魏国的兵部尚书,陛下他可是不过二十一岁阿,这俩兄弟日后的前程恐怕不小,所以说同为内官,奴才比不了张禄。”
景帝笑笑:“吕绅,我看你吕家未来未必比不了那张家,你两个侄儿都拜在了叶少傅门下,这次跟随钰儿去北朝立功颇多,若有朝一日钰儿归国继承大位,你的那对侄儿前途自然不可限量。”
吕绅:“谢陛下对他们的栽培。”
景帝:“那是他们争气。”
景帝:“吕绅,发一封朕的私信给雍王,也算是朕口头上的旨意,让他早日给朕生下皇孙,这都结婚了,别耽误了。”
吕绅笑了笑:“是,陛下。”
......
太晨宫凤鸣殿,太子给皇后请安,皇后此刻心情高兴,正在逗一只鹦鹉鸟,此鸟是吕宋那边进贡过来的,产自原始丛林,但是性格活泼聪慧,喜欢模仿人言。
“皇后吉祥、皇后吉祥!”
皇后送了一颗葡萄给他吃下,笑道:“就你这小家伙最甜,讨人喜欢。”
“母后吉祥!”
皇后一转身,看到太子跪下行礼,一脸笑的看着自己。
“琮儿,有何喜事,把你高兴成这样,起来吧。”
“母后,还真有喜事,舅舅在交趾以西与野苗大了一仗,大胜,开脱三州疆土,平定野苗部落三十余,今日遣了人带着俘虏、金银财宝缴获、还有野苗的黄金权杖来京进献给父皇,父皇高兴之下给三州赐名,母后如此以来,父皇不仅没有理由再讨伐舅舅,而且估计还要给舅舅论功了。”
太子说完,皇后放下手中的瓜果,用锦帕擦擦手。
“你舅舅这次事情倒是办的漂亮,今日在朝上给你父皇贺喜、建议给沐国公评功的人中有没有你?”
“儿子是第一个给父皇道喜的。”
“啪!”
皇后一巴掌扇在太子脸上,太子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。
“母后,你这是做什么?”
皇后看其的眼神有一种深深的失望:“琮儿,你怎么如此糊涂,母后这一巴掌是代你父皇打的,你舅父本就为你父皇忌惮,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一个均势,不要让两边起冲突,你应该表现出对你舅父的忌惮,因为你的身份是储君,不是他王敦的外甥,你需要想清楚你的位置!今日你如此表现,你父皇为如何看你,荒唐、无知!”
太子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妥,连忙问皇后:“母亲,孩儿怎么办。”
“说出去的话,泼出去的水,收不回来的,琮儿你永远要记得,你姓萧,不姓王,你父皇才是你的亲爹,若你想消弭你父皇对你的猜忌,日后少跟那帮被你舅父收买的人走到一起。”
“儿子知道了!”
“还有如今不能让你父皇除掉你舅父是一旦你舅父失去了价值,你父皇第一个要废的就是你我母子,所以必须让你舅舅跟你父皇保持平衡均势,但是一旦你登基,记得,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王敦,不要因为他是本宫的亲哥哥,你的亲舅舅就心软,王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。”
皇后说此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杀气,太子看了如堕冰窟,心寒如冰。
太子出了凤鸣宫,又去了钟郁阁请安,想在父皇那边消弭一些不好的印象,不料到了门口被吕绅拦下。
“太子,今日圣上身体不适,连两位相国都打发走了,圣上想休息一下,所以传话,今日就不见太子了,让太子回东宫自己想想事情,圣上的原话是,若生在桃树上的果子不是桃子,而是李子,那就连树一并砍了,太子自己悟一悟吧。”
太子吓的在钟郁阁外跪下,大声道:“父皇,儿臣知错,这就会东宫反省,望父皇宽恕。”
陛下在里面闭目焚香,本来已经平静安详的脸上突然眉头皱起,然而马上深吸一口气,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太子,莫要多说了,殿下还是先会东宫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