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思榆的鞋底沾满了妖族禁地特有的赤色苔藓，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。她猫着腰跟在季长安身后，鼻尖萦绕着一种混合了腐朽草木与陈年血渍的古怪气味。
“你确定燕师叔会在这里？“她压低声音问道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，“这可是妖族祭祀用的禁地...“
季长安突然停下脚步，安思榆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。她刚要抱怨，却见季长安竖起食指抵在唇前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安思榆看见石壁缝隙中透出一线暖黄光亮——在这阴森潮湿的禁地里，那抹光亮显得格外突兀。
黎潇白从后面挤上来，发间银铃轻响。她刚要开口，就被许朝阳一把捂住嘴。众人屏息凝神，听见光亮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间或夹杂着...咀嚼声？
“会不会是食人妖...“许朝阳的传音都在发抖。
安思榆脑海中突然闪过系统任务描述：【寻找失踪的燕长修（奖励：解锁“记忆窥探“技能）】。她咬咬牙，捏了个隐身诀悄悄靠近光源。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，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。
石壁后竟是个简陋的厨房，而他们苦寻三日的青云门执法长老燕长修，正蹲在土灶前研究一堆红薯。这位素来以冷峻着称的剑修此刻袍角沾满灶灰，右手悬在炭火上方三寸处，指尖吞吐着青白色灵焰。
“火候...不对...“燕长修喃喃自语，眉心的朱砂纹因专注而微微发亮，“天道讲究阴阳平衡，烤红薯也该遵循此理...“
安思榆的隐身诀“啪“地碎裂。燕长修猛地抬头，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竟浮现出孩童般的困惑：“你们是谁？“
他的眼神清澈得可怕，仿佛初生的小鹿第一次看见森林。安思榆注意到他左手还攥着半块烤焦的红薯，糖汁顺着指缝滴在雪白袖口上，晕开一片琥珀色痕迹。
“燕师叔？“季长安试探着上前，“我们是...“
“等等！“黎潇白突然拽住季长安的衣袖，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瓶。瓶中液体在靠近燕长修时突然沸腾，泛出诡异的紫黑色。“有记忆封印的痕迹。“她声音发紧，“而且是非常暴力的那种。“
安思榆脑海中突然炸开刺耳的警报声：
【警告！检测到异常数据流！】
【对象记忆被外力篡改！】
【危险等级：★★★★★】
她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红色警告框，透过这些浮动文字，她看见燕长修背后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碎片——持剑的手、滴血的面具、燃烧的宫殿...最清晰的一块碎片里，燕长修站在尸山血海间，长剑贯穿某个背生羽翼的身影。
“唔...“安思榆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，那些画面带来的刺痛感让她眼前发黑。就在这时，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二哈女突然抽动鼻子，犬耳“唰“地竖起。
“这个人类闻起来好香！“她欢呼一声扑向燕长修，毛茸茸的尾巴甩成虚影。
变故陡生。
燕长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本能地抬手防御。他指尖尚未熄灭的灵焰骤然暴涨，整个厨房的空气仿佛被无形大手搅动。安思榆看见灶台上的锅碗瓢盆齐齐悬浮到半空，一把菜刀贴着她的鼻尖飞过，“哆“地钉入身后木柱。
“小心！“季长安一把将安思榆拉到身后，剑诀掐到一半却愣住了——燕长修释放的灵力波动中，竟混杂着精纯的妖力！
二哈女在距离燕长修三尺处硬生生刹住脚步，尾巴警惕地夹在两腿之间：“你...你不是人类？“
悬浮的厨具“哗啦啦“砸落一地。燕长修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，那上面还沾着红薯的焦糖。他抬头时，朱砂纹已经变成妖异的赤金色：“我是谁？“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安思榆看见更多记忆碎片从燕长修身上剥离出来。系统警告框疯狂闪烁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：
【临时技能解锁：记忆窥探（初级）】
【是否查看对象记忆？】
安思榆鬼使神差地选择了“是“。
刹那间，无数画面如决堤洪水涌入她的脑海——
暴雨中的青石台阶，年幼的燕长修跪在青云门山门前，怀里抱着个气息全无的女子；
烛光摇曳的密室，掌门将一枚血色玉佩系在少年燕长修腰间；
满月之夜，燕长修独自站在悬崖边，背后隐约浮现出羽翼虚影...
最令安思榆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段记忆：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将手按在燕长修天灵盖上，面具下传出雌雄莫辨的声音：“记住，你从来都是人类。“
“啊！“安思榆踉跄后退，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。季长安扶住她时，她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。
燕长修的状况更糟。他跪倒在地，十指深深插入泥土，额角青筋暴起。当他再次抬头时，眼睛已经变成妖族的竖瞳：“我想起来了...妖族大典...他们对我...“
石壁上的火把突然齐齐熄灭。黑暗中，安思榆听见利爪摩擦岩石的声响，还有燕长修越来越粗重的喘息。她颤抖着摸出夜明珠，微弱光芒照出燕长修背后缓缓展开的——那是一对残缺的羽翼，左边翅膀明显有被利器斩断的旧伤。
“玄凤族...“二哈女突然伏低身体，发出警戒的低吼，“你是玄凤族的叛徒！“
燕长修的表情瞬间扭曲。他残缺的羽翼猛地张开，掀起的气流将夜明珠击得粉碎。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，安思榆看见他指尖凝聚出熟悉的青白灵焰——正是厨房里用来烤红薯的那种。
“快躲开！“黎潇白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，“那是焚魂凤火！“
安思榆感到一阵灼热气浪扑面而来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有人从侧面狠狠撞开她。在倒地瞬间，她看见季长安的剑鞘与凤火相撞迸发的刺目火花，还有燕长修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。
“师父...“季长安的闷哼声近在咫尺，“他的记忆正在重组...“
黑暗中响起布料撕裂的声音，紧接着是羽翼拍打的轰鸣。当黎潇白重新点燃火把时，厨房里早已没有燕长修的身影，只剩满地狼藉和几片沾血的玄色羽毛。
许朝阳从灶台后探出头，脸上还沾着红薯渣：“所、所以燕师叔其实是...“
“半妖。“安思榆擦掉鼻血，看着系统新弹出的任务提示：【查明燕长修身世之谜】。她弯腰捡起一片羽毛，指腹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，“而且是被强行篡改记忆的半妖。“
二哈女突然凑近她手中的羽毛猛嗅，犬耳警惕地转动：“有阴谋的味道。“她金色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细线，“很古老，很危险...“
季长安的剑鞘“咔“地一声裂成两半。他盯着地上的血迹，声音沉得可怕：“二十年前妖族内乱，玄凤族几乎被灭族。如果燕师叔真是幸存者...“
“那篡改他记忆的人，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。“安思榆接上他的话，手中的羽毛突然自燃，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。
厨房陷入诡异的沉默，只有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发出“噼啪“轻响。安思榆的系统界面突然又跳出一条消息：
【紧急提示：检测到相同数据流波动】
【坐标：青云门藏经阁顶层】
她与季长安对视一眼，同时想起记忆碎片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。安思榆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——如果那人就在青云门，如果连燕长修这样的高手都能被随意操控...
“我们得回去。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，“立刻。“
黎潇白正在收拾洒落的药粉，闻言抬头：“不找燕师叔了？“
安思榆看向幽深的甬道尽头，那里隐约有风声呜咽。她想起燕长修最后那个痛苦的眼神，轻轻摇头：“他现在最需要的，恐怕是独自静一静。“
当众人离开厨房时，谁都没注意到灶台角落有个烤得恰到好处的红薯，正散发着甜蜜的焦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