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浔看着谢知意,犹豫了一下,道:“晦智大师在禅房,跟朕说,佛法慈悲,能化人心之恶,润万民之善。若朕能大兴佛法,广建寺庙,弘扬佛理,必能使国泰民安,百姓安居乐业。”
谢知意端起茶杯,轻抿了一口茶水,目光流转,“陛下,妾身曾经听人说起,有个小镇,原本安宁祥和,农桑兴旺。后来一位云游僧人前去讲经说法,引得众人纷纷崇信。”
她垂眸,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,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暗中观察着萧浔的反应。
萧浔微微挑眉,好奇问道:“哦?这听起来倒也平常,后来怎样了?”
谢知意轻叹一声,道:“后来啊,小镇上的百姓对佛法愈发痴迷,不少青壮劳力放下农具,跟着僧人修建庙宇,致使农田无人照料。家中稍有积蓄的,也都捐出钱财供奉寺庙,日子过得愈发拮据。即便如此,寺庙仍在不断扩张,僧尼人数日益增多。田地荒芜,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,小镇的繁荣景象一去不复返。更有甚者,有孩童也被送入寺庙,说是修行,实则断了他们的前途。妾身初闻此事,便觉忧虑。百姓历来以耕读传家,勤劳为本,一味信奉佛法,不仅荒废了生计,更动摇了立身之本。长此以往,国之根基何在?民之希望何存?寺庙的无尽扩张,看似是佛法昌盛,实则如贪婪巨兽,吞噬着人间烟火与民生福祉。僧尼虽身披袈裟,口念慈悲,可若让百姓陷入困苦,又何来真正的佛心?”
萧浔微微颔首,若有所思。
谢知意眸光流转,接着道:“这佛法慈悲为怀,劝人向善是好事,可为何百姓的日子反倒艰难起来了呢?妾身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萧浔神色凝重,缓声道:“爱妃,你所言之事,令人深思。佛法的确劝人为善,引人向善,本无过错,可这小镇的现状,却给朕敲响了警钟。”
谢知意应和道:“陛下圣明。佛法教义自然是好的,只是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,便会扭曲变味。就像这小镇,百姓起初怀着虔诚之心亲近佛法,却在有心人的操弄下,走上了一条背离生活正轨的歧途。”
萧浔沉吟片刻道:“朕不能因这小镇的乱象,便全盘否定佛法的益处。但往后推行佛法,定要把握好分寸。寺庙修建,不可盲目求多求大,以免劳民伤财。需得引导百姓,在不荒废生计的前提下,领悟佛法真意。”
“陛下心系苍生,思虑周全。如此一来,既能让佛法的善念惠及百姓,又能确保民生安稳,国家根基稳固。只是具体推行之时,还需妥善安排,挑选得力之人负责此事,避免重蹈小镇的覆辙。”谢知意目光中满是钦佩地说道。
萧浔嘴角微微上扬,抬手轻轻握住谢知意的柔荑,“爱妃果真是朕的解语花。这一番见解,与朕心中所想不谋而合。这推行佛法之事,看似简单,实则千头万绪,稍有差池,便会引发诸多问题。”
说罢,他轻轻摩挲着谢知意的手,又道:“朝中大臣,大多各执己见,能如爱妃这般,站在民生与佛法平衡的角度思考之人,少之又少。”
谢知意脸颊微微泛红,谦虚地道:“陛下谬赞,妾身不过是将心中所思如实说来,能与陛下想法契合,也是妾身的荣幸。”
萧浔松开手,靠向锦垫,目光透过车帘,望着车外掠过的树木,“这负责推行佛法之人,既要对佛法有深刻理解,又得心系百姓,懂得权衡利弊。朕需在朝中细细筛选,寻出这般人才。”
谢知意微微歪头,眼神闪烁,似是在斟酌言辞,温婉一笑道:“朝中人才济济,陛下定能慧眼识珠,选出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回到行宫,已是傍晚时分,落日余晖,将行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辉。
晚膳后,萧浔和随行的官员忙着处理政务,谢知意则在篁影居,悠闲地左右手对弈。
戌时末,霜降走进房间,行礼道:“主子,夜已深,该睡了。”
谢知意抬眸,看着窗外的夜色,“这局棋我还没下完呢。”
“明儿再下。”霜降强行将她从榻上扶下来,“洗漱睡觉。”
“好。”谢知意笑着应道。
谢知意是安安稳稳躺床上睡觉了,可有人辗转反辙睡不着。
在旁人眼中,杨绿芝已然侍奉过皇帝了,可个中实情,唯有她自己知晓,她依旧完璧之身。
她十分清楚,以她这副容貌,实在难以入萧浔的眼,想让萧浔再度召她侍寝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于这深似海的后宫之中,按部就班地苦熬资历以求晋升,在杨绿芝看来,无异于困守愁城,坐以待毙。
她不能如此沉沦,必须放手一搏,寻得那一线生机。
早在阮国之时,医女曾仔细推算过她适合受孕的日子。
而掐指算来,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。
杨绿芝咬了咬牙,眼神中满是决绝。
她从行囊深处翻出那瓶催情香,这香得来极为不易,听闻效果惊人。
“主子。”宝蟾不安地唤道。
“废话就不必说了。”杨绿芝冷冷地道。
她把香揣进怀中,抬腿往外走。
宝蟾满脸忧色地叹了口气,提起灯笼,追了上去。
杨绿芝一言不发地沿着曲折的游廊朝着萧浔所住的院落走去,长廊两侧,宫灯摇曳,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身影。
很快,她到了萧浔所住的院落,门口的侍卫身姿笔挺,目光冷峻。
杨绿芝深吸一口气,努力保持镇定,“烦请通传陛下,平贵仪求见。”
院内,刚和官员商谈完政务的萧浔,身心俱疲,只想洗漱后安寝。
听闻侍卫通报,平贵仪杨绿芝求见。
他皱起眉头,面露厌烦。
且不说他对容貌寻常的杨绿芝兴致缺缺,就是杨绿芝选在此时求见,更是糟糕透顶。
但出于帝王的涵养,他还是冷冷地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杨绿芝进到房间,便见萧浔身着月白色锦缎寝袍,头发随意地披散着,半倚在榻上,尽显慵懒之态。
“妾身参见陛下,陛下万安。”杨绿芝行礼道。
萧浔目光淡淡地看着她,“起来吧,这么晚了,所为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