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外,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缎长裙女子梳着坠马髻,光洁白皙的面容上并无碎发,眉若柳叶,眸如星点,琼鼻娇唇,生得一副温婉端庄的好模样。
她约莫十七八岁,身量高挑,体型削瘦。
此时她半蹲在马车前规规矩矩地行着的礼,只是可惜她腿都蹲麻了,半天还等不到马车上的人下来。
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萧融的表妹赵菀晴。
赵菀晴身侧还站着一个鹅黄衣衫的丫鬟,这丫鬟眼尖地瞧见了赵菀晴颤抖的裙摆,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替赵菀晴说道:“三公子怎么还不下车,可是需要奴婢等人去扶一把吗?”
这丫鬟倒是比主子气性还大,说话也有几分冲。
“盼儿,不可无礼。”赵菀晴开口阻止道,“表哥,你可是因为表妹现在才来宿松县看你与萧叔父,所以才不愿见我吗?”
“前些日子祖母也生了病,我实在走不开,如今祖母病愈,父亲就让我赶紧过来了。”
“表哥,一切都是我的过错,若是我早点来照顾叔父,兴许也不会成这副样子了......”
“可怜叔父竟遭这么大的罪啊!”
赵菀晴不由分说地将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,动情之时还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,好一副孝子的模样。
萧员外为让赵菀晴与萧融培养感情,曾让赵菀晴在萧府住过几年,萧家上下对赵菀晴不可谓不好。
所以张管家在称呼赵菀晴时,叫的都是“菀晴姑娘”。
这萧府的老仆也都对赵菀晴熟悉得很。
“诶,表姑娘这是哪里的话,你从前在萧府时,与三公子可谓是青梅竹马,感情深厚......许是三公子舟车劳累需要缓一会儿,这才迟迟没下车吧。”
在萧府门口等着的不止有赵菀晴,还有徐知县。
今日晨时周澹容带着孟妤出城没多久,赵菀晴就到了宿松县。
那会儿徐知县恰好又在城门巡视,遇见赵菀晴就顺便迎她来了萧府。
毕竟他今日也正好要寻周澹容,就一同过来了。
“徐知县,您不必宽慰我......今日您接我入城劳心费神,待日后有机会,菀晴一定登门谢礼。”赵菀晴望着徐知县行礼说道,瞧着真是一副既善良温顺又大方得体的模样。
“哪里的话,哪里的话。”徐知县摆了摆手,余光不停地瞥着马车。
就在二人说话间,这马车终于有了动静。
赵菀晴屏气凝神,忍不住暗中挺直了腰板。
她赵菀晴作为赵家嫡长女,本从小被悉心教导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撰文写诗颇有天资,可偏偏遭上了这么一桩婚事。
自从她十二岁与萧融定亲后,家中对她的关注与倾注的心血显然少了许多。
她在家中被姐妹嘲笑,来了宿松县又跟那村里的童养媳般整日得哄着痴傻的萧融。
哪怕萧员外对她不错,哪怕萧融的阿姐都已成了贵妃,赵菀晴心中也是有怨恨的。
先前她想的都是如何退婚,好不容易让父母心软,可萧融一朝磕伤了脑袋又好了起来。
如此一来,退婚的借口又没了,赵家便又催着让她与萧融成婚。
所以赵菀晴才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了宿松县,想来再看看那萧融如今是何模样,是否值得她嫁到萧家!
在赵菀晴紧张又烦躁不安的眼神中,马车的幕帘被撩起。
张管家先下了车,随后走出的便是一身着圆领广袖竹纹长袍的青年男子,略显硬挺的蜀锦面料将男子的身型衬得修长拔绝,如松如竹。
赵菀晴尚未看清周澹容的面容,便已被他的改变震惊不已。
要知这萧融从前痴傻之时可是生得肥胖,走起路都震得地响,怎么短短几年不见就变了副模样?
待周澹容站定,赵菀晴才终于有心思去打量男子的容貌。
只见眼前之人乌发以缠金镂丝冠束去,五官俊朗,眉眼如玉,一双漂亮的桃花眸沉静淡然仿如秋水微澜,配上那略带病容的苍白脸颊反而透着股脆弱又温柔的感觉。
然而男子的目光落在赵菀晴的身上时,赵菀晴却觉得觉得喉咙一紧,有种说不出压迫感。
仿佛自己从内到外都被人刨开看了个干净,没有半点能藏的东西。
这是萧融?
赵菀晴简直不敢将他和从前的傻子联系在一起。
张管家察觉到了赵菀晴的震惊,连忙说道:“菀晴姑娘,三公子刚刚在马车犯了困,这才慢了几步......三公子,这位就是菀晴姑娘,菀晴姑娘还在萧府住过两年呢,直到及笄前才回的赵家。”
赵菀晴听到张管家的介绍,这才发现周澹容看她的眼神尤为陌生。
要知道从前萧融痴傻的时候亦是像个跟屁虫般日日粘着她,嘴里一口一个“表妹”,叫得可是欢快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赵菀晴上前一步问道,“表哥,你......不认识我了?”
徐知县暗中打量着周澹容的神情,跟着说道:“表姑娘有所不知,三公子前些日子坠马受伤撞到了脑袋,从前有些事都记不清了......看来,三公子这不小心把表姑娘也给忘了。”
“还有这般凶险的事?”赵菀晴惊愕道,“表哥,你先前不就是撞到了一次脑袋,这次又......”
先前那次,自然指的就是萧融因祸得福、不再痴傻的那次。
“已不碍事了!”张管家忙说道,“大夫都说了,好生修养,三公子日后定会想起来的。”
“表哥?那你如今看我还有印象吗?我是菀晴,你从前最喜欢同我待在一起了。”赵菀晴说道,她瞧着周澹容的脸按照记忆仔仔细细搜寻着他与从前相似的特征。
只可惜之前的萧融太胖,五官都被挤得看不清,赵菀晴愣是没找出什么相似之处来。
周澹容看了赵菀晴一眼说道:“抱歉,从前的事的确有很多记不清了。”
“张管家同我提过你,我知道。”
“此次你来萧府也是有心了,父亲见到你定会倍感欣慰。”
周澹容说罢,还看着赵菀晴赞赏地点了点头,只是神情淡淡,瞧不出喜怒。
赵菀晴心底缓缓打起了一个问号,她怎么有种被家中长辈肯定了感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