忏悔室内,烛光摇曳,微弱的光辉透过木格窗洒落,映在普奇沉静的面庞上。
四周寂静无声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焚香气息,让人心神微微恍惚。
普奇像往常一样端坐在神职席上,手指搭在膝头,静静等待着下一位前来忏悔的人。
虽然他尚未正式成为神父,但凭借着出众的智慧与渊博的学识,镇上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对他刮目相看,甚至等他去纽约求学访问的时候,连教皇赞赏他是几百年间最有神性的孩子。
所以每当神父外出时,他便顺理成章地承担起这个位置。
天色渐暗,夕阳西下,一位女子踏入了忏悔室。
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,似乎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。
隔着一扇薄薄的帷幕,普奇无法看清她的面容,但仅从颤抖的呼吸声中,他便能察觉到对方的动荡情绪。
“神父先生,我犯罪了!”
女子一开口,声音便染上了哽咽。
“我是个罪孽深重的罪人……我一直知道这一点,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!”
“这些年来,我的心灵时刻被罪恶的阴影啃噬,我夜不能寐,痛苦不堪……”
她啜泣着,声音断断续续:
“这次是我第一次忏悔……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,可是,请您为我保守这个秘密……”
普奇的眼神微微一动,语气却仍旧温和而坚定。
“圣经记载:‘基督耶稣降世,为要拯救罪人。’(提摩太前书 1:15)”
他轻声道:
“无论你的罪孽如何沉重,神都愿意宽恕一切真正悔改之人。”
“作为神职人员,我誓言守护每一位忏悔者的秘密,即便是教皇,也无权逼迫我泄露你的罪过。你尽管开口吧。”
女子的哭泣声稍稍平缓了一些,沉默片刻后,她终于开口——
“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……”
她的语调沉缓而低落,缓缓剥开了记忆中最为沉重黑暗的伤疤。
“那天晚上,我在医院生下了我的孩子,我满心欢喜地将他抱在怀中,可是当我看清他的模样时——他是病弱的……命不久矣……”
她的声音微微颤抖,回忆中的恐惧与绝望再度席卷而来。
“我无法接受……为什么?!为什么我的孩子生来就要被病痛所带走?!”
“而我旁边的病床上,两个健康的双胞胎婴儿正安静地熟睡着……”
普奇的指尖悄然收紧,心脏猛然一跳。
“所以……我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……”女子喃喃道,
“我趁护士轮班之时,交换了其中的一个孩子。我把我的孩子留在了那个家庭,而我带走了另一个健康的婴儿,把他当作我的亲生骨肉抚养至今……”
十五年前。
双胞胎。
普奇的眼眸微微一颤。
他也是在十五年前出生的,他有一个孪生兄弟——但他的弟弟因为疾病早已夭折。
而双胞胎的概率……如此之低……
他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稳:“你是本地人吗?”
“是的,我从未离开过这个镇子,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,也从未去外地旅行过。”女子有些疑惑地如实答道,“怎么了吗?”
普奇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——
他知道了答案。
他几乎可以肯定,眼前这个女子所“交换”的孩子,便是他那“英年早逝”的孪生兄弟。
可现在他的身份不是普奇,而只是一个神父,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。
“没事……请继续吧。”
他沉声道,强迫自己将所有翻涌的思绪压制下来。
女子接着诉说着她所有的罪孽,或大或小,喋喋不休。
但普奇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命运残酷地捉弄着他,让他在无意间窥见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。
他该怎么办?
是将真相公之于众,让这个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?还是遵守神职的誓言,将这个秘密埋藏于心底,永远不再提起?
那女子终于说完了她能够想到或大或小的所有罪孽。
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像是终于卸下了多年来的重负,等待着普奇的回应。
普奇闭上眼,心绪翻涌,但语气依旧沉稳如昔。
不,从始至终,他就只有一个选择。
“如果你诚心悔改,并在以后尽力不再重蹈覆辙,那么,我以上帝,圣子,圣灵之名,赦免你的罪过。”
“平安地离去吧!去爱和侍奉上帝,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。”
妇女终于平静下来,轻声道了句“谢谢神父”,然后起身离去。
她的脚步仍然带着一丝不安,但相比刚刚踏入忏悔室时,已经轻盈了许多。
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,普奇依然坐在原地,未曾移动半分。
他缓缓闭上眼睛,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胸前的十字架,掌心微微泛白。
这个秘密,他会履行作为一个神父的职责,保护一生,直至带入坟墓。
无论是对自己,还是对这个女人而言,这都是无法挽回的过去。
可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——
就像迪奥刚才所说的那样,他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。
【命运】的齿轮,已经开始转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