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熟悉的字迹让她心头一跳,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细心地替母亲掖了掖被角。
窗外,雨又开始下了。
雨声渐歇,日头西斜时,梁雅婷的马车载着老大夫驶入院落。
老大夫背着药箱,步履稳健,虽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。
“姜冉,这位就是城东的孙大夫。”梁雅婷微微喘息着介绍。
姜冉连忙上前行礼:“多谢孙大夫冒雨前来。”
孙大夫捋了捋胡须,和蔼道:“姑娘不必多礼,病人在何处?”
姜冉引着孙大夫往内室走,梁雅婷正要跟上,姜冉回头道:“雅婷,今日多谢你了,你快回府吧。”
梁雅婷撅起嘴:“你这是要赶我走吗?”
姜冉握住她的手,眼中带着歉意:“不是,只是天色已晚,梁大人还有梁夫人想必也很担心你。”
梁雅婷这才展颜一笑:“那好,我明日再来看你们。”
她转身离去时,裙摆带起一阵香风。
推开内室的门,陆氏正倚在床头。
见大夫进来,陆氏神色明显慌乱起来:“冉儿,娘真的没事!”
“娘,”姜冉在床边坐下,握住母亲的手,“孙大夫是雅婷特意请来的,咱们不好佛了人家的一番好意。”
“不必!”
陆氏突然抽回手,发髻间银丝随摇头动作颤动,“阿娘不是同你说过了吗,都是些老毛病罢了,歇几日就好。”
见到陆氏如此抗拒大夫,姜冉不由得生疑,她盯着陆氏问道:“阿娘,为何您不肯见大夫?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难道……您的病情很严重吗?”
陆氏连连摇头:“没有的事,阿娘就是……就是有些累了,你别想太多。”
孙大夫已经打开药箱,取出脉枕:“夫人,请伸出手来。”
陆氏犹豫片刻,终究在姜冉恳求的目光中伸出了手腕。
孙大夫三指搭上脉搏,眉头微皱:“夫人近日可有什么不适?”
“就是……有些头晕。”
“夫人平日里作息可规律?”
陆氏强扯出一抹微笑,轻声回应:“不过是些小毛病,许是近日没睡好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夫人近来饮食可都一切正常?”
“尚可……”
陆氏话音未落,姜冉突然打断她说话:“这几日阿娘的粥碗,最多只动三匙。
除此之外,她夜里还老是睡不好,翻来覆去的,身上还一阵一阵地发热出汗。”
陆氏有些意外地看着姜冉,她原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,却不想,姜冉观察如此细致。
她不禁在心中苦笑,有时候,她多希望自己的冉儿可以不那么聪慧。
孙大夫眯起眼,指腹在寸关尺三处游移。
“那除了以上症状之外,夫人可有觉得身子沉重或其他不适的地方?”
“没有。”
陆氏目光闪烁。
姜冉立刻反驳:“阿娘,您这几日明明还吐过血……”
“冉儿!”
陆氏急忙打断她,又对孙大夫笑道,“大夫,您别听她的,我就是偶尔有些反胃,不碍事的。”
孙大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仔细查看了陆氏的眼睑和舌苔。
整个过程,陆氏都显得异常紧张,手指紧紧攥着被角。
这时孙大夫俯身轻嗅陆氏袖口,突然将袖口往上一掀,只见有三道暗红血线正顺着手腕处向上蔓延。
陆氏慌忙将袖子往下拉。
可是来不及了,站在一旁的姜冉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。
为什么阿娘手腕会有三道血线?
为什么阿娘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却不肯看病?
甚至像是要故意隐瞒病情的样子。
她将指甲陷入掌心,想到陆氏近来的种种异常行为,恐怕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吧。
思及此处,姜冉深吸一口气,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,询问孙大夫陆氏的病情如何。
“夫人这是劳神过度,需要静养。”
老大夫捋着花白长须,药箱铜锁开合声清脆,“这位小姐可随老夫去抓几副安神汤药罢。”
陆氏长舒一口气,正要开口,却见老大夫转身时对她轻轻摇头。
姜冉起身:“孙大夫,我随您去抓药吧。”
走出卧房,孙大夫突然停下脚步,眉头紧锁:“小姐,借一步说话。”
两人来到院中,孙大夫压低声音:“令堂恐怕不是简单的劳神伤身。”
姜冉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,可乍一听,仍是心头一跳:“大夫的意思是?”
“若老夫没看错,令堂中的是蚀心蛊。”
孙大夫声音压得极低,“此蛊遇香则隐,虽然屋内有燃香掩盖,终究遮不住血蛊腥气。
老夫还是闻到了一丝异味。加上令堂的症状:精神萎靡、食欲不振、脉象紊乱……都与中蛊极为相似。”
闻言,姜冉脸色煞白。
陆氏素来鲜少出门,若非自己头先拉着她去参加赏花宴,恐怕一年到头也不见她出几趟门。
在这种情况之下,外人一般很难接触到陆氏,那么陆氏又是怎么中的蛊毒呢?
难道是她入狱期间,陆氏发生了什么事情吗?
望着陆氏所在的卧房,姜冉心口感觉有如刀割般被刺痛。
中蛊这么严重的事情,陆氏想要瞒她到何时?
她收回思绪,连忙追问孙大夫:“大夫,这个蛊毒可有解法?”
孙大夫摇头叹息:“此蛊凶悍异常,除非找到母蛊彻底杀死即可解蛊,或者,得到天山雪莲,天山雪莲可暂压蛊毒三月。”
“母蛊……”
姜冉喃喃重复,这个时候她上哪去找母蛊?
随即急切道,“您可知道哪里有天山雪莲呢?”
“小姐有所不知。”
孙大夫面露难色,“天山雪莲乃西域圣药,一年仅有一株,可谓是千金难求。
通常只有西域王室才有资格享用。小姐若想寻得此物,只怕比摘星还难哟!”
姜冉握紧拳头:“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找到!”
别说是摘星,就算让她登天,她也要竭尽全力一试!
孙大夫看着她坚定的眼神,叹了口气:“若小姐执意如此,老夫倒是知道一人。城西有位西域商人,或许能打听到些消息。只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。
“只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