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分明中了蚀心蛊,却对女儿谎称只是普通的身体不适,若不是我提前看到了这封信,您是不是……打算一直瞒下去?”
陆氏颤抖的手抚上姜冉发顶,腕间镯子滑到肘间,露出皮下三条暗红的血线:“是阿娘不好,让我们冉儿担心了。
只不过,看完了信件的话,冉儿应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了吧?你可还愿叫我一声阿娘?”
姜冉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陆氏,哽咽道:“阿娘,不管我是不是您亲生的,您永远都是我的阿娘!
我不管什么身世,我只认您!我要一辈子赖着您,您别想丢下我!”
陆氏的眼眶也湿润了,她轻轻擦去姜冉脸上的泪水,柔声说道:“傻孩子,阿娘怎么会丢下你呢?
你听阿娘一声劝,这个蛊毒是无解的,咱们别白费力气去找了。你就待在家里陪着我,好不好?”
“孙大夫说天山雪莲可解百毒!”
姜冉胡乱用袖口擦拭母亲唇角,泪水砸在陆氏手背,“我明日就去找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
陆氏握住姜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,肌肤相触处冰凉如玉石,“蚀心蛊七日之内发作,今日已是第五日,冉儿乖,听阿娘的话好不好?”
姜冉将脸埋进陆氏颈窝,泪水浸湿了素色中衣。
陆氏吃过药之后变得嗜睡,昏昏沉沉之间又睡下了。
姜冉帮陆氏掖好被角,轻轻退出了房间。
次日清晨,天还未大亮,姜冉便早早起身。
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,将昨日备好的药草倒入陶罐,添了半瓢清水,架在灶台上慢慢煎煮。
炉火噼啪作响,药香渐渐弥漫开来,她却盯着跳动的火苗出神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——那里还放着陆氏写给她的信。
信中每一个字都像烙在心上,烧得她胸口发疼。
陆氏说蚀心蛊无解,要她放弃解蛊,可她作为子女,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呢?
她不甘心!
既然陆氏不肯告诉姜冉是因何中蛊,那她就自己去查!
只要陆氏有一线活着的希望,她就会竭尽全力去争取!
她相信人定胜天,假如什么都不做,将来的她一定会后悔莫及。
“冉儿……”
陆氏不知何时已经醒来,照往常一般呼唤姜冉。
姜冉猛地回神,忙用衣袖抹了把脸,端起煎好的药快步走进卧房。
陆氏正撑着手臂想坐起身,却因乏力险些栽倒。
姜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一手托住她的后背,一手将药碗搁在床边矮几上,声音里带着强压的哽咽:“阿娘别动,我来扶您。”
陆氏靠在她臂弯里,枯瘦的手覆上她的手背,轻声问了一句:“你今日……要出门?”
姜冉低头舀起一勺药汤,轻轻吹了吹:“嗯。昨日雅婷帮忙请来孙大夫,我还没好好答谢人家呢。”
她将药匙递到陆氏唇边,却见母亲别过头去,眼底浮起一层灰蒙蒙的雾气:“别去了……阿娘想多看看你。”
“您喝了药,我就陪您说说话。”
姜冉笑着哄她,喉头却哽得发疼。
直到看着陆氏勉强咽下最后一口药汁,姜冉这才起身:“我给阿娘熬了莲子粥,这就去端来。”
待陆氏吃完粥睡下后,姜冉这才动身前往城西。
正午的日头毒辣,姜冉戴着斗笠站在客栈檐下,一袭衣衫被汗水浸透。
隔着竹帘望去,店小二正倚着柜台打盹,青瓷碗里泡着的粗茶早已凉透。
她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,绣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明晃晃的声响。
“客官打尖还是住店?”
店小二懒洋洋抬眼,却在看清她荆钗布裙的打扮后撇了撇嘴。
“我是来寻人的。”
姜冉摘下斗笠,露出被热气蒸红的脸,“有位西域商人,据说性格古怪,他可是住在此处?”
店小二耷拉的眼皮突然跳了跳,上下打量了姜冉一番:“客官说的可是阿米尔江?咱这客栈就住了他一位胡商。”
姜冉忙点头:“对对,就是他。”
昨日孙大夫同她说过这位西域商人的名字,她觉得拗口,一时没有记住。
听到店小二提到阿米尔江这个名字,她顿时觉得耳熟。
她要找的,应当就是这位了。
店小二目光在姜冉身上来回打量,面露怀疑:“客官看着眼生,不像是常和阿米尔江老爷做生意的,他恐怕不会见你,还是请回吧。”
姜冉早就听闻这个西域商人性情古怪,仗着自己生意越做越大,脾气也越发奇怪。
想要见他一面,还得要有熟客引荐或者带有足够让他心动的银票数量。
不过很可惜,她姜冉这两样都没有。
不过她一点都不慌,她有的是办法能见到他。
姜冉镇定自若,语气诚恳:“这位小哥,实不相瞒,我是替东家来的。我刚投奔新主子,头一回出来办事,难怪小哥觉得眼生。
我的东家确实是有要紧事要我传话给阿米尔江老爷,若是因为我耽误了这笔大生意,恐怕我这几日的工钱都要不回来了。
咱们都是替人办事的,还请小哥行个方便,带我见见他。”
店小二听了,连连摆手:“不是我说,客官,这种借口我听得多了。
也不是我不通融,阿米尔江老爷素来不见生人,这是人家的规矩。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,早点回去吧。”
“烦请小哥通融。”
姜冉将一锭银子推过柜台,指尖在桌面叩出轻响,“我真没骗您,东家急着要批西域香料,您就帮帮忙呗,事成另有酬谢。”
店小二眼睛停留在银子上,到底没伸出手拿走,只叹了一口气道:“这银子我拿不了,你还是收回去吧。”
拿不了?
意思就是说他想拿,但拿不了?
姜冉不动声色将放在柜台的银子塞入店小二怀里:“我也不为难小哥,我就不上去见他了。但小哥好歹得告诉我他住哪间房,我出来一趟,总得有点消息回去交差。”
店小二眼睛一亮,他迅速扫了一眼周遭,见无人注意这里,才低声道:“二楼天字一号房,可别说是我告诉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