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溟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杯盏,继续道:“当年,孝贤皇后以贤良之名,悉心辅佐九皇子。”
“在她的助力之下,九皇子于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,成为最后的赢家,顺利登上帝位。”
““陛下初登大宝,朝堂局势错综复杂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。”
“为稳固皇权,陛下殚精竭虑,开始不动声色地培养忠于自己的势力。”
“待朝堂逐渐稳定,自身根基已然深厚,他却心生疑窦,竟毫无征兆地将矛头对准了与自己同榻而眠多年的枕边人——孝贤皇后。”
“陛下怀疑孝贤皇后与母家暗中串联,企图通过种种手段架空新帝,从而独揽朝政大权。”
“自那以后,一场针对孝贤皇后及其母家的打压行动很快袭来。”
“一时间,朝堂之上弹劾奏章如雪片般纷飞,无数罪名纷纷扣向孝贤皇后及其母家。”
“一些善于投机钻营的臣子,为了讨好陛下,纷纷落井下石,推波助澜。”
“孝贤皇后陷入孤立无援之境,每日饱受精神折磨。”
“她身心俱疲,最终香消玉殒。直至孝贤皇后逝去,陛下才停下手中的迫害之举。”
姜冉静静聆听,眸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孝贤皇后可是陪着楚帝出生入死,历经千难万险,携手打下江山的发妻啊!
仅仅因为楚帝心中那毫无根据的猜疑,就被一步步逼上绝路,香消玉殒。
姜冉不禁感慨,这世间有些人能够在患难之时相互扶持、不离不弃,却难以在功成名就后共享太平,同享荣华。
她也深知,后宫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,真情在这里如同镜花水月,稍纵即逝,十分稀缺。
可楚帝竟这般凉薄,对待助力自己登上帝位、陪伴自己多年的孝贤皇后,手段如此狠辣,实在令人有些心寒。
姜冉暗自思索,沧溟今夜特意讲述孝贤皇后的往事,必定是想借此开导自己,让自己不要因楚帝接二连三的刁难而耿耿于怀。
毕竟,这位帝王生性多疑,连枕边人都信不过,又怎么会对她一个远来的西域使者另眼相看,给予丝毫信任呢?
不过,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,此刻竟敢将皇家秘辛毫无保留地说与她听。
姜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盏,眼角余光悄然掠过对面的沧溟。
她语调里带着几分试探,轻声问道:“国师此番将皇家秘事,说给我这西域圣女听,就不怕风声走漏,被人扣上一顶叛国的罪名?”
烛火跳跃,在沧溟如玉的面庞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。
他心中暗忖,姜冉是什么身份,他岂会不知?
只是一想到姜冉至今未曾主动坦白,为何会成为西域圣女,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。
以他的手段,自然能轻而易举查出真相。
可他心底,更盼着姜冉能毫无保留地向他袒露一切。
也不知道姜冉打算何时全盘托出。
难道在姜冉心中,他尚不值得信任吗?
沧溟心中暗自叹息,面上却不动声色,端起酒杯,仰头饮尽酒液,嗓音低沉:“今日之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”
“只要圣女守口如瓶,便不会有人知晓。何况,这不过是一桩无人问津的陈年旧事,算不得什么机密。”
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隐隐约约的丝竹之音。
姜冉与沧溟坐在凉亭之中,酒盏交错,正低声说着话。
就在这时,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合时宜地传来,并且愈发清晰,显然正朝着凉亭迅速逼近。
姜冉柳眉一皱,下意识地看向沧溟,只见沧溟眸中闪过一丝警觉。
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,无需言语,便已心领神会。
姜冉动作麻利,右手迅速抓起酒杯,左手轻轻撩起裙角。
沧溟则左手抄起酒壶,右臂自然摆动,两人脚步轻盈,眨眼间就隐到了廊下粗壮的朱漆柱子后头。
要知道,沧溟身为赤乌国师,在朝堂上翻云覆雨,权势滔天。而姜冉作为远道而来的西域圣女,如今暂住在国师府。
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撞见他俩离席单独喝酒,必然会被恶意曲解,成为朝堂争斗的把柄,惹出诸多祸事。
想到这些,为避免无端麻烦,当下自然能躲则躲。
藏到柱下后,姜冉一个没站稳,身体微微后仰,沧溟见状,长臂一伸,将她稳稳揽进怀里。
原本姜冉打算两人各躲一根柱子,还一个劲儿地向沧溟使眼色,眼神暗示极为明显。
可沧溟像故意装傻似的,根本不理会她的示意,偏要和她挤在同一根柱子后面。
这柱子虽说勉强能藏住两人身形,但空间狭小,稍微动弹,身影就会暴露在外。
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姜冉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,只能僵在原地。
她面上蒙着一层薄纱,和沧溟靠得如此之近,清晰地感受到沧溟温热的呼吸。
抬眼望去,沧溟目光愈发炽热,仿佛带着火,要穿透面纱,把她内心的秘密都挖掘出来。
姜冉心跳如鼓,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。
想到自己正被沧溟紧紧揽在怀中,她只觉耳尖发烫,滚烫的温度迅速蔓延至脸颊。
慌乱间,她眼神闪烁,下意识地四处闪躲,不敢与沧溟对视。
可心底又似有一只无形的手,驱使着她,让她忍不住偷偷抬眼,观察沧溟的反应。
只见沧溟眉眼含笑,正凝视着眼前少女,目光里满是温柔。
此刻的他,没有了朝堂上指点江山的国师气势,举手投足间,更像一个面对心上人,满心欢喜的少年郎。
姜冉瞧着这样的沧溟,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,氛围说不出的暧昧。
姜冉愈发局促不安。
为了打破这份怪异的氛围,她忙不迭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那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上,试图借此忽略身旁沧溟带来的异样感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终于踏入凉亭。
姜冉藏在廊柱后,屏气敛息,借着缝隙定睛瞧去,只见来者是两个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