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阑沉默片刻,似在斟酌言辞,随后缓缓开口:“当日霍某率民众围堵赫伦,逼他带我们前往祈福殿一探究竟。
结果发现库克亚正往炉鼎中倾倒人血。库克亚乃赫伦身边的巫医,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。
事后霍某翻阅古籍,发现有一种古老的血祭之术,需收集大量人血,可凝炼出血丸。”
姜冉眉头紧锁,眼中满是疑惑:“血丸?那是何物?”
霍阑沉声解释道:“血丸乃邪术所炼,服下后能在人体内形成一道屏障,压制命格流失。
据霍某推测,赫伦为延续弥纱公主性命,方令库克亚炼制此物。”
姜冉心中一震,难以置信地望向霍阑:“为救一人,竟不惜牺牲如此多无辜百姓?赫伦他怎敢如此!”
等等。
霍阑方才提及命格……
姜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霍阑神色凝重,继续道:“弥纱公主自幼体弱,原本活不过十岁。
后经库克亚医治,竟奇迹般痊愈。直至今年,病症才复发。
赫伦为救爱女可谓无所不用其极,霍某猜测,正是他下令命库克亚炼制的血丸。”
姜冉握紧拳头,眼中怒火燃烧:“赫伦……他简直丧尽天良!”
霍阑点了点头,语气沉重:“不仅如此,霍某还怀疑,赫伦曾在赤乌暗中加害过你。”
姜冉一愣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:“你是说……赫伦很早之前就已经在针对我了?”
霍阑神色凝重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小冉,你的气运本该是极好的。
然而数十年前,你的气运却仿佛被人夺走一般,骤然消失。
正因如此,我的父亲霍羡在你躲过血光之灾后,无法寻到你的踪迹,未能将你带回西域。
而如今,弥纱公主需以血丸压制命格流失,你的气运却在数十年前无故消失。这绝非巧合。
霍某怀疑,赫伦使用了邪术,偷取了你的命格,以此为弥纱公主续命。”
姜冉心中一震,思绪如潮水般涌来,回想起自己在赤乌的种种经历。
命格被偷取一事,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。
几经调查,她发现此事与夏姨娘有关。
然而,夏姨娘直至临终前,也未曾吐露半字。
难道夏姨娘与赫伦有所勾结?
她抬眸看向霍阑,语气凝重:“你是说,夏姨娘可能是赫伦布下的一颗棋子,目的便是夺走我的气运,为弥纱公主续命?”
初闻“夏姨娘”三字,霍阑有些疑惑,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,此人大概就是在赤乌对姜冉不利之人。
霍阑微微颔首:“正是如此。赫伦为了保住弥纱公主的性命,不惜与赤乌的势力勾结,夺取你的气运。
如今弥纱公主的命格逐渐流失,赫伦才会铤而走险,命库克亚炼制血丸。”
姜冉心中泛起一阵恶寒,赫伦为了救活自己的爱女,竟不惜牺牲无数无辜性命,甚至连远在赤乌的她也不肯放过。
她一直以为谋害自己的是夏姨娘和林蓝枫,未曾想两人背后的主使竟是赫伦。
或许在那位公主眼中,赫伦是个慈父,毕竟他的确对公主宠爱有加。
然而,那些无辜百姓何罪之有?
她的气运又为何要被邪术窃取?
即便是为了自己,她也绝不会让赫伦继续肆意妄为下去!
霍阑问她:“听闻被窃取命格之人,常会厄运缠身。
说起来,小冉,你可曾觉得回到西域后,气运好转许多?”
姜冉闻言,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开始细细回想。
确实,自她来到西域,似乎未曾遭遇什么倒霉之事。
回想在赤乌帝都时,她连走在路上都会险些被花盆砸中……
而在苜蓿镇,她却能幸运地得到风的指引,得以尽早查明苜蓿不开花的原因。
这么一对比,差距十分明显。
姜冉点了点头,“确实有这种感觉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霍阑冷哼一声,解释道:“赫伦利用邪术将你的命格偷换到弥纱公主身上,可那命格终究不属于她。
一旦你回到西域,弥纱体内的命格察觉到你的存在,便会自行回归你体内。
正因如此,弥纱才会旧病复发,不得不依赖血丸续命。”
原来如此……
听完霍阑的一番解释,姜冉心中的疑云瞬间消散,只觉豁然开朗。
她不禁回想起之前拜托杜府千金帮忙寻找前世的那位老道士。
当时,那老道士仿若未卜先知,不仅似乎早就预料到她在寻找自己,甚至连寻找的缘由都了然于心。
可偏生只说时机未到,无论如何都不肯相告。
如今想来,或许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,冥冥之中自有定数,注定了她只有亲自踏上西域这片土地,才能真正解开所有的疑惑。
从停尸房出来后,姜冉始终缄默不语,周身萦绕着沉重的气息。
霍阑则默默无言地陪伴在她身旁,二人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。
空气中隐隐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,那股气息仿若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怨念,久久未曾散去,给周遭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霾。
行至小院门口时,姜冉终于停下了脚步。
她缓缓抬起头,目光直直地望向霍阑:“听闻赫伦亲自领兵出征北疆,大……”
她话语一顿,旋即改口道,“霍阑,如今赫伦并不在王都,对吗?”
霍阑凝视着姜冉那双清澈的眸子,心中猛地一动,瞬间便洞悉了她的想法。
他微微沉吟片刻,开口回答道:“赫伦确实已经率军踏上了前往北疆战场的路途,不过他也在王都留下了一众亲信。若想推翻他的统治,万不可操之过急。”
他稍作停顿,语气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劝诫:“霍某深知,赫伦独断专行、残暴不仁,他的手上沾染着无数无辜平民的鲜血。
可是小冉,你才刚刚回到西域不久,此刻就妄图推翻他的统治,这无疑是蚍蜉撼树,绝无可能成功。
甚至极有可能把你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。倒不如从长计议,徐徐谋划。”
姜冉听闻此言,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,然而眼中却毫无笑意:“霍阑,如果我身为圣女,却无法庇护子民的性命,只因畏惧赫伦的势力便踌躇不前。
那么,你们当初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寻我回来呢?”
她的语气坚决,声音清脆而响亮,“蚍蜉的确无力撼动大树,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是那渺小的蚍蜉,而赫伦也绝非坚不可摧的大树。”
霍阑眉头紧紧皱起,试图再次劝说:“赫伦在西域经营多年,势力盘根错节、根深蒂固,他的亲信遍布整个王都。
即便他此刻不在王都,我们也并无十足的胜算。更何况,他的军队还在北疆虎视眈眈,一旦王都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,他随时都可能回师救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