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冉连忙屏气敛息，生怕发出一丝声响，被二人察觉。
“别拽着我，娘，您都把我胳膊拽疼啦！”
清脆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，打破了夜的寂静。
两人走进亭中，说话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。
少女面容周正，眉眼灵动，一头乌发梳理得整整齐齐。
上头点缀着各式珠翠，通身打扮精致漂亮，可此刻她却嘟着嘴，满脸的不情愿。
“要不是我拽着你，你怕是胆子大得要直接冲撞陛下了！”
被少女唤作“娘”的，是一位浑身散发着贵气的妇人。
妇人眉头拧成了个疙瘩，眼神里满是责备，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女，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少女明显不服气，柳眉一挑，胸脯一挺，振振有词地回嘴：“娘，您难道不清楚我答应来参加今晚这场宴会的缘由？”
“我就是要当着陛下的面，把心里的想法说清楚！”
“我不想嫁进宫里，给陛下当妃子！”
声音清脆，却透着一股执拗。
妇人一听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她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，确认四下无人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旋即，妇人凑近少女，压低声音，急切又严厉地斥责：“你这是在胡闹！”
“难不成想抗旨，把咱们全家都害死？如今朝堂有规矩，但凡在朝为官的大臣，只要女儿到了适龄年纪，就得送肖像进宫备选。”
“要是被陛下看中，那就得进宫服侍，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。”
“当初我苦口婆心劝你先订亲，寻个好人家安稳过日子，你偏不听。如今可好，你的肖像被陛下选中了。”
“就算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，你这会子也得给我乖乖进宫。要是抗旨不遵，咱们满门都得跟着遭殃！”
闻言，少女眼眶泛红，声线带着哭腔：“娘，女儿当真不愿嫁。陛下年事已高，垂垂老矣，女儿……”
话犹未竟，妇人神色骤变，慌忙伸手捂住少女唇瓣，指尖都微微发颤：“我的小祖宗哟！”
“这可是戒备森严的皇宫，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。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，咱们全家都得被你害死了！”
妇人缓了缓神，目光中满是疼惜与无奈，接着说道：“实在不行，我就豁出这张老脸，去求贤王殿下。”
“贤王向来心善，或许能念在往日情分上，出手相助。”
“可要是连贤王这条路都行不通，你便只能定下心，乖乖进宫去。往后在宫里，更要万事小心，莫要再惹出祸端。”
在妇人轻声细语的安慰下，少女肩头的颤抖渐渐平息，情绪慢慢稳定下来。
随后，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缓缓离去。
藏在廊柱后的姜冉轻咳一声，打破寂静：“她们走了。”
沧溟微微颔首，低低应了声“嗯”。
他松开环着姜冉的手，衣袂轻扬：“时辰也不早了，咱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姜冉本以为他们是要返回宴会之中，便下意识地抬脚，正要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方向走去。
这时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按住了她的肩头。
姜冉回头，只见沧溟神色淡然：“我们回府。”
姜冉秀眉微蹙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犹豫问道：“这……可以吗？”
毕竟宫宴尚未结束，贸然离场，恐生事端。
沧溟目光笃定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既然沧溟都这般说了，姜冉便不再过多顾虑，整理了一下裙摆，与他并肩朝着宫门走去。
路上，两人之间莫名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。
姜冉不时用余光打量沧溟，思索着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僵局。
终于，她率先开口：“陛下后宫佳丽如云，为何每年还要大费周章地选妃呢？”
其实，姜冉心里真正想问的远不止这些。
今晚宴会上那个小姑娘，不过十几岁，和自己年纪相仿。
而楚帝年近不惑，都能当那小姑娘的父亲了，况且后宫本就人丁兴旺，却还要逼她进宫为妃，实在令人费解。
但这番言论若是说出口，无疑是大逆不道。
沧溟目光深邃，沉默片刻后，缓缓说道：“不过是帝王权术罢了。”
姜冉愈发不解，正要追问，沧溟抬手示意：“先上马车。”
待两人登上马车，车夫扬鞭启程，沧溟这才继续解释道：“你以为孝贤皇后是如何香消玉殒的？”
姜冉虽然疑惑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孝贤皇后身上，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：“依国师方才所说，她是被当今陛下逼死的？”
沧溟的眼眸冷光微闪，不过短短片刻，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。
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：“孝贤皇后，实乃性情中人。当年陛下被众皇子联手针对，深陷困境，性命堪忧。”
“在那生死攸关之际，她不顾众人反对，毅然嫁入王府。仅凭这一点，便足见她对陛下的深情厚意。”
姜冉听得入神，愈发好奇事情的后续，不禁追问道：“既然孝贤皇后对陛下情深义重，陛下又为何要对付孝贤皇后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？”
沧溟轻抿茶盏，继续说道：“陛下野心勃勃，一心想要独揽大权。”
“而孝贤皇后背后的家族势力，渐渐成了他眼中的阻碍。”
“为了打压这股势力，削弱孝贤皇后的影响力，陛下开始精心布局。”
“他先是下令广选秀女，一时间，各地名门闺秀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后宫。”
“这些秀女中，有的出身于与孝贤皇后家族对立的世家，有的则是陛下刻意培养的眼线。”
“紧接着，陛下又开始对这些秀女大肆恩宠，今日册封这个为贵人，明日晋封那个为嫔位，赏下的金银珠宝、绫罗绸缎不计其数。”
“孝贤皇后那边，陛下却连正眼都不瞧一下，仿佛孝贤皇后从未存在过。”
“与此同时，朝堂上，陛下以各种理由打压孝贤皇后母家，撤去其家族成员的重要官职，没收财产。消息传入后宫，孝贤皇后忧心如焚，却又无计可施。”
“不仅如此，陛下还在后宫挑起争斗。他故意让新晋宠妃与孝贤皇后产生摩擦，制造矛盾，宠妃们仗着圣宠，愈发嚣张，时常在后宫散布不利于孝贤皇后的谣言，让她的处境愈发艰难。”
“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下，孝贤皇后积郁成疾，身体每况愈下。最终郁郁而终。”
姜冉听完，心中五味杂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