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季里最要命的是那种要冷不冷的温度。
冷是冷不死人,但冷是真能冷进骨子里。
温度不到下雪,但足够结霜,下一场雨,但凡有个老寒腿,这雨里都能疼死。
在大殷皇朝做官最好的就是其实不需要每日朝会。
那些需要每日朝会的朝代,都是皇帝拉着一帮臣子来看自己到底有多么勤政,好让后世的史书多夸夸自己。
牧青白被冷醒后,想到了这些有的没的,然后倒头继续睡。
他现在已经不是朝臣,当然不用早起,可是刚睡下没多久,就被人吵醒了。
“牧公子,牧公子,您该起了,您要去镜湖书院任职的!”
牧青白把被子往脑袋一蒙:“明天再去。”
“不行啊,今天就得去,牧公子,您起身开开门,我在外头冻得快不行了!”
牧青白咬着牙道:“那你不会自己进来啊?我明天去辞职!”
“牧公子……牧公子……”
门外的声音渐渐虚弱。
牧青白裹着被子起身怒气冲冲的去打开了门。
寒风迎面吹来,把仅剩那一点睡意粗暴的剥离了牧青白的身体。
牧青白打了个哆嗦,看着门外的王五面色红润,哪怕衣服上站满了寒意,却好像无法侵犯他分毫。
“你,你……”
“嘿嘿,老黄叔说的真不错,牧公子有恻隐之心,所以这样叫牧公子起床准没错。”
牧青白浑身发抖,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冷的。
“我病了,告假!”
“牧公子,病了要喝药,药很苦的。”
牧青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:“王五,大家都是打工人,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!”
牧青白还是上了马车。
因为再躺会丧失了余温的床上时,他差点没被冻硬了。
黄虎脸上堆砌灿烂笑容,坐在车上,朝牧青白打招呼,牧青白哆嗦了一下就当回应了。
黄虎等人将暖炉搬上车,车内的温度很快就上来了。
“牧公子,人不能活得那么颓废,牧公子,您瞧您这点冷风都受不住,您这身子,奴婢们实在担心啊,要不牧公子还是从外炼身体开始吧。”
牧青白昏昏欲睡,“你知道锻炼最大的困难来自哪里吗?”
“冷风?”
“不是。”
“肌肉的疼痛?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是开始。”
牧公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懂。
黄虎吃惯了苦头,当然不知道开始一件本来就难以坚持的事有多么困难。
黄虎挠了挠头,悻悻地笑道:“俺还以为牧公子回来后,会很生气。”
“生气什么?生气你没有将你家小姐的真实身份告诉我?别傻了,你是你家小姐的扈从,不是我的。”
牧青白取了一个手炉,递了出去。
黄虎见状,拍了拍胸膛道:“俺不用这些精巧玩意儿,俺壮实,不怕冷!”
马车悠悠在风雨中穿梭。
牧青白在暖烘烘的车里小小补了一觉。
等马车停住时,牧青白也醒了过来。
这座书院很气派。
光是大门就堪比镇国大将军府的程度。
大门口没什么人,只有一个小厮在扫地。
牧青白下了车想裹紧了披风,看到书院前有一块大石头,石头上写着四个大字。
“教化天下!”
“哈哈,好大的口气,这书院真狂啊!”
忽然,他瞥见门口的小厮模样,顿时有些吃惊。
“你不是吕老头身边那个书童吗?”
书童愣了一下,看仔细牧青白的模样,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憎恶。
就是此人,害得他沦落至此。
但书童望见门口的华贵马车,又将自己的头颅压低,好藏住自己根本掩饰不住的憎怒。
牧青白冷笑一声,道:“好好干。”
书童死死掐着拳头,指甲都快要嵌入肉里。
“是!”
牧青白最识人心,书童眼里的恨意,他怎么看不出来,他故意没有戳穿,还用‘好好干’三个字挑动他本就暴怒的神经。
“好冷好冷,我就不陪你在这吹了。”
牧青白大步跑进书院。
书童在原地站了许久,又继续扫地。
……
书院内二层檐廊之上,吕骞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开始到结束。
“牧青白认出他来了吧?”吕骞说道。
身边人附和道:“肯定认出来了。”
“但他没有趾高气昂的践踏对方,也没有直接将人赶走。”
“吕老,也许他没意识到自己与这小厮有什么过节。”
吕骞笑道:“你不能把他当成傻子,你以为这小厮能藏得住什么心思?而且牧青白这家伙睚眦必报,小气得很,他只是不在乎而已。”
“吕老,您这样试牧青白,有什么用意?”
“你看不出来?”吕骞似笑非笑的问。
“恕我愚钝,吕老能否解惑?”
“看不出来,那就别看了,看看牧青白吧!去个人,领牧青白去讲堂上课。”
……
牧青白手里紧紧握着暖炉。
在助学的带领下,推开一间讲堂。
讲堂内坐着二十余人,所有人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目光,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了牧青白。
牧青白也在打量他们,其中还有几个熟悉面孔。
不过,牧青白很快扭头就走。
“怎么了?牧先生,牧先生……”
“去跟你们书院院长说一声,我辞职不干了!”
助学慌了神,连忙追上牧青白的脚步:
“牧先生!您这是怎么了?我们有什么惹你生气的地方,您指出来,我们给您赔礼道歉。”
牧青白冷笑道:“明天你们找人把书院外头那块‘教化天下’的石头砸了,我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!”
“可,可那是……院长亲笔的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