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不光物资匮乏，百姓们的日子看上去也不好过。
因为苛捐杂税和战乱的纷扰，百姓们的衣服大多打着补丁，一个个面黄肌瘦，看上去也不太健康的样子。
房屋大多是黄泥堆砌，屋檐低矮破旧。虽然昨天已经见识过这个镇子的穷苦，如今再看，他们的心里都有了另一番触动。
路过县衙的时候，看到县太爷和他的小妾出来逛街，倒是衣着光鲜，脑满肠肥的样子。
那小妾一边上马车还一边骂骂咧咧：“老爷花了十万两银子，就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官，这里有什么油水？咱们那十万两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啊！”
县太爷一边舔着脸淫笑，一双肥油猪手等不及上车就在小妾身上乱摸，一边奸笑道：“再穷的地方也能刮出个几十万，这才是为官之道！”
洛景然忍不住慨叹道：“我为官三十余年，一直秉承着要为百姓发声，为百姓谋福祉，自认为是个好官。可是没想到，出了京城，竟然满目疮痍，我大虞已经沦落到这番地步了吗？”
洛青玉和裴骁常年征战沙场，洛青川做生意走南闯北，他们见到的不堪更多。
洛青川轻声道：“繁华只是盛京的假象，越是远离朝堂的地方，越是民不聊生，饿殍遍地，大虞……根子烂了。”
洛青川昨晚还在跟妹妹商量，要怎么样拿出一些牛奶和鸡蛋在这个镇子里义卖，帮助百姓。
如今看来，一次两次的义卖根本解决不了问题。
义卖只能帮得了一时，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。
想要百姓彻底翻身，必须得采取更彻底的手段。
两拨人汇合到一起，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。
恰在此时，镇子里出现了一些生面孔，引发阵阵骚乱。
他们正是昨天晚上被洛雪瑶和裴骁偷偷放走的老兵们。
五万私兵，有十几个人的家就在这附近的村落镇子，他们怀里揣着银子，眼含热泪，回乡寻找亲人。
“赵家阿婆，我家的房子怎么倒了？我家里人呢？”
“你……是阿强？阿强你没死啊？”赵家阿婆老泪纵横：“三年前传来你和你爹的死讯，你娘一口气没上来，人就没了……”
“阿强，你回来啦？”阿强还来不及悲伤，就被一个老婆婆急切地抓住。
“你可有看到我家老头子和我几个儿子？还有我那八岁的小孙孙，我的两个儿媳妇……”
阿强的眼神闪烁，组织了半天的语言，也想不出该如何委婉地表述“你全家都死了”这个事实。
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，想要打听自己的家人。
阿强面对这些乡亲的询问，喉咙像是被面团堵住了似的，伤人的实情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乡亲们看到阿强的样子，虽然心里早有猜测，但总是心存侥幸。
阿强之前不是也说阵亡了吗？如今他都回来了，那万一自己的家人也能回来呢？
还是问问清楚，万一还有希望呢？
忽然，一道纤细的身影跑过来，冲破人群，挤到阿强面前，拉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：“阿强哥，你回来了！那你看到我阿爹和阿兄了吗？还有阿山哥，他们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回来了？”
燕娘的声音发抖，一句话咬了两次舌头。
阿强终于松了口气，对燕娘说：“阿山还活着，你阿兄也回来了……”
燕娘松了口气，又拉着阿强问：“那我阿爹和爷爷呢？”
不等阿强回答，其他人又把阿强拉过去问：“阿强阿强，我家那小子呢？”
“阿强，我儿子呢？”
“阿强，我丈夫呢？”
……
越来越多的老兵回到镇子上，镇子上的人全都凑过来问自家亲人的情况，老兵们没办法回答，也急切地想要回家。
然而大多数人的家人都已经不在，房屋倒塌，院子长满杂草。
此刻纵然他们怀揣着救命的银钱，却也没有家人可扶持了。
一时间，整个镇子里都遍布着人们的哭声。
……
燕娘脚步虚浮地从人群中退出来，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笑，又像是在哭。
她一脸木然地从洛家人身边走过，慢慢朝着客栈的方向摇晃。
洛雪瑶忽然有点担心这可怜的姑娘，赶紧给裴骁使了个眼色，二人快步跟上。
燕娘并没注意到有人跟在后面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景物的变化。
能够顺利走回客栈，也都是全凭肌肉记忆。
才到客栈门口，王五就嬉笑着凑过来：“燕娘，你去哪儿了？我找你老半天了。
那个红螺春今天能给我喝了吧？我看今天天色正好，不如咱们去你房里，一边品酒一边聊天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便也不顾这是青天白日，不顾客栈里还有好多流放犯，不顾门口还有洛家人看着，便把手搭在燕娘的肩膀，顺势拉下她的腰襦。
雪白光滑的肩膀顿时展现在众人眼前，王五见燕娘没反应，便趁机在上面掐了一把，眼馋道：“燕娘，现在我是头儿，你就跟了我吧！我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……”
洛雪瑶刚要示意裴骁救人，另一边忽然跑过来一个粗壮的汉子，照着王五的脸就是一拳。
“流氓，放开燕娘！”
裴骁定睛一看，那壮汉正是阿山，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兵，走路有点跛，便是燕娘的阿兄庆根。
本来两人是走在前面的，路上庆根崴伤了脚，阿山扶着他便走得慢了一些。
没想到才回到客栈，就见到燕娘被人轻薄。
阿山血脉翻涌，一时间顾不得看对方穿的是什么衣服，只看到心爱的女人被人欺辱，便冲过来把人打倒。
王五“哎呀”一声被打倒在地，阿山才看到他穿着衙差的衣服。
下一秒，阿山的脖子上就横了一把大刀。
坐在院子门口守门的衙差恶狠狠地盯着阿山，王五指着阿山怒喝：“给我杀了他！”
院子里的衙差们全都抽刀过来，庆根着急地叫了一声：“阿山快跑！”
燕娘这时才回过神来，只觉得眼前一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