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伤得很重,吐了好几口血,已经说不出话来,一双手还朝着男孩伸过去,妄图抓住孩子。
那男孩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,怒喝道:“我们裴家世代忠良,遭此磨难也是被人诬陷。皇帝都没说杀了我们,你凭什么杀我们的头!”
衙差不屑道:“宁古塔天高皇帝远,这里的皇帝,就是宁王!宁王说让你活,你们才能活,宁王让你三更死,阎王爷都留不到五更!”
男孩悲愤地看着人高马大的衙差们,又看了一眼身受重伤的母亲,忽然发出一声如同失去家族的狼崽般的哀嚎,猛地在抓着自己的衙差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,趁着衙差吃痛,转头便冲向身后的一堵墙。
他要自尽!
“不要!”
裴骁心痛得睚眦欲裂,毫不犹豫抽出刀剑,朝着衙差们挥舞过去。
男孩没有听到身后的叫喊,大步撞向前面的土墙,却只感觉到一阵馨香和柔软,以及一声嗔怪的“哎呀”。
洛雪瑶勉强站住身形,扶住这倔强的孩子,一只手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,龇牙咧嘴道:“你这孩子,还真想死啊?你娘为了能让你活着,被人打成这样,你若是死了,你让你娘可怎么办!”
小男孩哭道:“我就是死,也不去进宁王府!反正进了宁王府的男孩,最后都要死,就是死,我也得干干净净地死!”
男孩这一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,洛雪瑶疼得呼吸都困难,真不敢想,若是没有空间加持,她拦不住的话,只怕这孩子现在已经……
“呸呸呸!大好的年纪说什么死啊活的,还不快去看看你娘!”
男孩抹了一把眼泪,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衙差早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,有个长得有点帅,但眼神很凶的大哥哥站在他身后,浑身杀气挡都挡不住,一双眼睛如充血的猛兽,像是要撕裂整个宁古塔。
男孩也不敢看这些衙差是死是活,只能给他们鞠躬道谢:“谢谢你们救我,不过你们得罪了宁王,怕是也活不成了。你们快跑吧!”
说完便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女人,轻声叫着:“娘?娘您醒醒啊!”
洛雪瑶从袖袋里掏出一只水囊,蹲在女人身边,把里面的灵泉水灌进女人嘴里。
又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递给男孩:“这是外敷的药,回家记得给你娘上药。”
女人喝了几口水,这才缓过来,拉着男孩哭了一声:“冀儿,便又晕了过去。”
裴骁紧张地跑过来,洛雪瑶抬手示意他没事:“看样子应该是饿的,抬回家吃点好的,慢慢调养。”
巷子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呼唤:“二少夫人,小少爷!二少夫人,小……小姐?您怎么在这里?”
忠叔震惊地顿住脚,看着面前的洛雪瑶,惊讶得说不出话。
但他很快回过神来,见到浑身是伤的女人和男孩,震惊得直搓手:“哎呀这可如何是好……小少爷您稍等,我这就去叫我家老婆子过来。”
男女授受不亲,忠叔和裴骁都不能抱女人。
洛雪瑶估计自己也抱不动,便只能这么等着。
忠叔跑回巷子,再出来的时候,身后跟着福婶和二柱子,二柱子还拖着一辆板车。
福婶和二柱子看到洛雪瑶也是震惊连三:“小姐,您怎么这么快就到宁古塔了?老爷和夫人他们也都来了吗?”
洛雪瑶赶紧道:“一句两句说不清楚,先救人。”
“哎,好。”
福婶长得粗壮,上来一个公主抱就抱起女人,把她放在平板车上。
二柱子拉着平板车不敢快跑,一群人护送着平板车,跟着忠叔穿过巷子往前走。
忠叔一边走一边解释说:“我们在半路上收到小姐的信,立即快马加鞭往这边赶。到了宁古塔才知道,裴将军的家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照顾。
她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,饭都吃不上了……
要是裴大将军知道,他一心拥护的王朝,最后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下场,只怕在地下都无法安息……”
忠叔难过地抹了把脸,哽咽道:“小姐,您给的图纸我好好收着,不过这边情况紧急,我来不及盖大房子,就先买了一套小院子,先把裴家的夫人少爷们都接过来。”
“干得不错。”洛雪瑶称赞道。
她原本的计划是一家人留在宁古塔不要再回到京城那个政治旋涡,但现在看来,计划得变一变。
拐了几道弯,来到一处很小的木头门前,推门进屋,是一个小小的一进院。
洛雪瑶微微蹙眉:“怎么不买个大一点的房子?”
忠叔为难道:“小姐,您是有所不知,宁古塔这个地方,它可不是一般的穷啊!就是这么大的一进院,已经算是最好的房子了。便是这么不起眼的一处小院子,都要五百两银子呢!”
福婶上前把门槛卸了,让平板车进院子,又把门槛装上,咕哝着:“东西少,物价高,真是难为了这里的人……可怎么活哦!”
洛雪瑶咋舌,冀州城一套三进院也不过才四百两,这宁古塔的物价是疯了吗?
屋里的人听到声音出来,第一眼看到平板车上的女人,都惊慌起来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了?早上出门还好好的,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冀儿抹着眼泪哽咽道:“我和娘下工回来,路上遇到宁王府的人,他们要……要抓我回去伺候宁王。娘为了保护我……”
正屋那边,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女孩,扶着一位拄拐的老妇人,踉踉跄跄地走出来,见到平板车上的女人,发出一声哀嚎:“英娘……”
众人都在哭泣,只有这位老妇人还算理智,赶忙指挥众人:“快,快把英娘抱回房间,给她清理伤口,我房里还有一点止血散,快给她撒上!”
冀儿抹着眼泪说:“姑奶奶莫急,这位姐姐给了我一瓶金疮药,我这就去给娘上药。”
女人们这才注意到,在院子门口还站着两个人。
女子貌若天仙,男人眼含热泪。
看着眼前沧桑得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家人们,裴骁哽咽地叫了一声:“姑母,我……我来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