偌大个校场一下子就安静了。
众人盯着裴骁的脸看了半天。
忽然有人说：“这不会是平西王的新手段吧？让我们以为他的家奴就是冠军侯，再让我们死心塌地跟着他造反？”
“肯定就是这么回事！楚凌岳，你跟在平西王身边这么久，我们怎么会认错你！”
老莫盯着楚凌岳的脸看了许久，忽然上手，一把扯开他的衣衫，露出左肩上一道丑陋的疤痕。
“这……真的是你？”
旁边的老兵问：“老莫，这什么情况啊？他是谁啊？”
老莫的嘴唇哆嗦着，对身边的人说：“两年前那场战役，我就觉得平西王用的枪法是裴家枪法。
当时那场战役，平西王左肩中了一箭，伤就在这里！”
阿柴走过来打量着裴骁的身形，喃喃道：“你这么一说，我也觉得，楚凌岳的身形更像战场上的平西王！”
阿山也附和道：“我记得洛将军也怀疑过，说战场上的平西王，跟平时的气质不太一样！”
阿旺犹豫了一会儿，也说：“我有一次看到平西王冲凉，他的身上一道伤疤都没有。”
时至今日，裴骁终于坦然面对大家，朗声道：“不错，战场上戴面具，带着大家冲锋陷阵的人，的确就是我。
十年前我裴家惨遭奸佞诬陷，全族男丁被斩，是慕容璟用一个死囚把我换出来，说是能替我裴家翻案，能替我全家报仇。
条件就是给我改名换姓，捏骨易容，从此以后成为他的家奴。”
听了裴骁的话，老莫忽然后退一步，狐疑地打量着裴骁，问：“你当真是那个勇猛无敌的冠军侯吗？这么简单的骗局你也信？他若真要帮你，改名换姓就行了，为何还要让你卖身为奴？”
阿山道：“卖身为奴，就不能立军功，所有的功劳就都成了平西王的，跟冠军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！”
阿柴也忍不住嘀咕：“这么简单的骗局你也信？你当时莫不是傻了？”
裴骁的神色一黯，轻声道：“裴家活下来的不止有我，还有一众女眷被流放宁古塔。慕容璟说，会让人关照她们，保她们周全……”
女眷里有裴骁的祖母、婶婶们，有他的嫂子和未出嫁的姑姑，还有两个小表妹和侄子侄女，为了她们，他宁愿自己为奴。
洛雪瑶轻声对身旁的老兵说：“兵大哥，能把你的枪借给冠军侯一用吗？”
老兵把手里的长枪递过来，洛雪瑶转交给裴骁：“还有什么比裴家枪法更能证明你的身份呢？裴骁，展示一下吧！”
老兵们也都说：“是啊楚凌岳，你要是说你是裴骁，那就给我们打一套裴家枪法，让我们相信你是冠军侯！”
“你若是能使出裴家枪法，我就信了你是冠军侯裴骁！”
“你若真是冠军侯，那我愿意追随你，把那些叛贼逆党全都消灭，还老百姓一个清净的大虞！”
“对，我们都跟着裴将军，还老百姓一个清净的大虞！”
洛雪瑶期盼的目光在月光下闪烁。
裴骁接过枪，看着赤色的红缨，仿佛看到父亲一次次血染沙场，最后却被无辜陷害。
他的双眼通红，满脸悲愤之色，他双手紧紧握住那杆寒光闪闪的长枪，如同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一般。
伴随着一声怒吼，他猛地挥动长枪，枪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，带起一阵呼啸之声。
每一次挥舞，都仿佛倾注了他全身的力量和无尽的愤怒。而在这激烈的舞动之中，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他想起了曾经与父兄一同驰骋沙场、并肩杀敌的那些日子。
那时，他们裴家的男儿们紧密配合，勇往直前，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。
战场上的喊杀声、兵器相交的撞击声以及父兄爽朗豪迈的笑声，此刻都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。
父亲常说，身为武将，最大的荣耀就是战死沙场。
然而没想到，勇猛无敌的裴家军没有战死沙场，反而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，成了窝囊的败军之将。
裴家的男人们死光了，独留他一人在此，就连身份都是不可说。
想到此处，裴骁心中悲痛更甚，手中长枪舞得越发猛烈起来，似乎想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发泄出来。
“啊——”
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啸，裴骁将手中长枪狠狠投掷出去，从众人的头顶飞过，直插进十丈以外的一块大石头里。
长枪深深地插进石头，众人再度鸦雀无声。
半晌，有离得近的老兵凑过去，试着想拔出长枪，但那长枪有一半都插进石头，普通人根本拔不出来。
这些老兵里不乏曾经追随过裴家军的，如今再见到裴家枪法，早已经泪流满面。
再看到裴骁这一手百步穿石的绝技，忍不住哭嚎。
“裴将军，我们终于等到你了！”
“大虞有希望了！”
“裴将军，你救救我们，救救大虞吧！”
“裴将军，你救救百姓们吧！”
洛雪瑶在裴骁耳边轻声道：“家人的平安从来都不是靠别人施舍，得靠自己争取。裴骁，你救救你的家人，也救救你自己吧。”
这五万私兵她原本可以直接放行，但却故意大费周章地把人藏进空间，再放出来，就是为了扶持裴骁成就大业。
这些老兵虽然之前被她药断片了，但经过空间灵力的滋养，之前身体上的旧伤旧疾却也全都好了，而且功力也会大增。
只要裴骁愿意，她就帮裴骁打回去！
洛雪瑶再次拿起喇叭：“将士们！我知道你们今日站在这里，都是情非得已。
你们不惜豁出性命保护的王朝，却是罪行累累，贪污腐败随处可见，暴政苛捐民不聊生。
看看你们守护的这片土地吧——粮仓堆满白骨，江河流淌血泪！
王座上的蛀虫们吸干了百姓的血汗，高墙内的权贵恣意践踏人世间的公道！
他们用苛捐杂税压弯了你们的家人的脊梁，用谎言蒙蔽了你们的双眼！
慕容家的王朝，早已从根脉腐烂，奸佞当道，忠臣良将被驱逐杀害，它的龙旗不过是块肮脏腐臭的裹尸布，它的法律也不过就是压迫人民的锁链！
将士们，看看你们的亲人，再看看你们自己，现在，你们可愿为了后世子孙的安逸，举起刀枪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