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婆婆的话说了个开头就顿住了。
洛雪瑶从袖袋里掏出几只香喷喷热乎乎的茶叶蛋，交给二妞。
“送给你们吃。”
二妞虽然眼馋，但还是乖巧地把手背到身后摇头：“谢谢姨姨，但是我们不能收，娘说过，无功不受禄。”
小男孩不会说这么复杂的道理，他只知道奶奶和姐姐没发话，自己就不能拿。
但这香味儿实在诱人，他忍不住吸溜着口水，猛抽几下鼻子，觉得闻到了也是赚到了。
老婆婆看到茶叶蛋的时候，脸色变化可就更丰富了。
鼓足了勇气又问一句：“娘子，你们既然喜欢吃茶叶蛋，那……你们行行好，把我的鸡蛋也买走吧！我的鸡蛋个儿大，好吃呐！”
洛雪瑶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碎银，递给老婆婆：“你的鸡蛋我全买了。不过，这些鸡蛋我不带走，劳烦老婆婆帮我个忙。”
这块碎银起码也有半两重，便是按照正常的市价把老婆婆的鸡蛋都收了，也值不了这么多银钱。
她又惊又喜，搓着手喃喃道：“姑娘，这银子太多了……我这篮子里一共才二十个鸡蛋，你给我二十文钱就行。”
洛雪瑶问：“那燕娘收你的鸡蛋，一个鸡蛋给几文钱？”
“这……”
老婆婆的眼神闪了又闪，见洛家的女眷们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，不像坏人，才又压低了声音说：“燕娘心善，每次收鸡蛋都是按照三文钱一个的价格给我。”
夏岚扬了扬眉毛，这个价格的确不低了。
流放之前，她差人去买鸡蛋，买了那么多，也不过就是五文钱三个的价格。
洛雪瑶把银子放在老婆婆手里，柔声道：“拿着吧，我还得劳烦你帮我忙呢！”
老婆婆捏着银子犹豫许久。
有了这半两银子，她就能交上这个月的赋税，还能让孩子们吃几天饱饭。
可是她也明白，自己那二十个鸡蛋根本不值这个价。
“姑娘……你，你该不会是让我做坏事吧？”
洛雪瑶忍不住笑出声：“怎么会呢？我只是想拜托你，把鸡蛋煮熟了，跟这两个孩子一起吃了。另外，我还想听你讲讲燕娘的故事。”
见老婆婆的眼底滑过一丝警惕，洛雪瑶赶忙解释说：“昨天晚上在客栈，有人为难我们，是燕娘出头帮我们解围的。我觉得，她的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。”
老婆婆又长叹一口气：“燕娘是个好姑娘啊……可惜，命不好。”
安抚两个孩子坐在旁边吃茶叶蛋，老婆婆语气沉重地讲述起燕娘的身世。
这里最初没有镇子，流民多了才渐渐聚集成镇，镇上最早的一家客栈，就是燕娘的爷爷奶奶开起来的。
一家人的生活原本还算过得去，直到三年前，朝廷开始征兵。
燕娘的父兄全都被抓走了，就连年迈的爷爷也被拉去征兵，还有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，一夜之间，镇子上的男人们全都被抓，只剩下一群失去丈夫和父亲、儿子的女人们。
本来燕娘打算撑起门面，守着这间客栈，照顾好奶奶和娘，等父兄回来。
可是没想到，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，几个衙役冲进客栈，把燕娘绑了送去县衙。
燕娘的奶奶和娘哭着喊冤，被衙役照着胸口踹了两脚。
客栈地点偏僻，周围没有居民，燕娘家的事没人知道。
直到三天后，头发凌乱，衣衫不整，眼神呆滞的燕娘被放回来，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躺着的两个人。
奶奶被衙役踹了一脚，当晚就咽气了。娘也晕厥过去，加上天寒地冻没人理，娘也冻死了。
看着院子里的痕迹，娘在临死前还爬行过一段，似乎是想把奶奶扶起来，又像是要出门救燕娘。
燕娘的天塌了。
然而，她的噩梦却并没有结束。
好色的县太爷依然纠缠燕娘，且威胁她，若是不从或者寻死，就让人弄死她的父兄和爷爷。
反正在军营里，死两个大头兵，根本没人在意。
即便没有被抓充军，县太爷想要弄死几个平民，也跟踩死几只蝼蚁一样，有的是办法和手段。
众人听了无不叹息，顾芳忍不住追问一句：“后来呢？燕娘就没想过反抗吗？”
老婆婆的眼神闪烁飘忽，支支吾吾道：“后来就都是更苦的事情了，老婆子也不能盯着人家那点心酸事儿不放，您说是吧？”
萌萌在空间里一边翻书一边说：“后来的事儿我知道，燕娘被逼成了县太爷的外室，被他折磨了两年，店里的伙计就是县太爷的家奴，派来盯着燕娘的。
不过大家都是可怜人，这几个伙计很快就跟燕娘一条心，背叛了县太爷。
再后来燕娘认识了那个色鬼赵强。赵强带了几个衙差，把县太爷杀了给燕娘报仇，还伪装成麻匪作案。
可是自己却再度霸占燕娘——唉，这些穿官服的男人啊，没几个好东西！”
洛雪瑶再度唏嘘，为燕娘，也为这个时代无数底层的百姓。
“那她现在守着这客栈，是在等父兄回来吗？”
“是啊，这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指望，可惜啊……她爷爷年纪大了，被抓去不到三个月就死了。
她父亲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，明明可以救活，却被慕容璟抛弃，硬生生饿死了。
如今只剩下她阿兄和那个小竹马还活着……哎，她那个竹马叫阿山，你昨晚上才见过的！”
“竟然是阿山？”
洛雪瑶一阵牙疼：“熊孩子，你怎么不早说！”
萌萌无辜耸肩：“我也是才拿到这本书的草稿……”
……
临走的时候，洛雪瑶又去旁边的骡马市转了一圈，回来的时候，手里提着两只鸡。
“老婆婆，这两只鸡你带回家，它们很会下蛋的。两个孩子年纪还小，你们都吃点好的，才能有个好身体，等着将来亲人们回来。”
老婆婆感激涕零，两个孩子连连道谢。
二妞小声问：“奶奶，我们是遇到仙女姐姐了吗？”
老婆婆苦苦一笑，喃喃道：“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！若真有神明，就该把那些贪官污吏都收拾了，还咱们一个安逸的生活！”
洛家的女眷们若有所思，往前走了一段，遇上心事重重的男人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