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大一小突然停下动作，转身看向来人。见是第五供奉，月关和鬼魅互瞪一眼，与对方见礼。
七大供奉轻易不会外出，但光翎似乎刚从山下回来。最近也没听到有什么大事发生，昨日在教皇殿，那些执事们也比往日清闲。堂堂第五供奉，这是去做什么了？
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下山的方向，商月叫了声“光翎爷爷”。
光翎一如先前那般笑着答应，却未看见旁边两人震惊的眼神。
“这是怎么了？老夫一过来就见你们在长老殿门口……嗯，不知道在干嘛。”
商月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前因后果，就见光翎大手一挥，说：“老夫陪你去吧，正巧最近无事。”
自己和光翎有这么熟络吗？让一位供奉陪自己出门，师父如果知道了，恐怕会多想……不过五供奉向来行事洒脱，如果对方陪自己去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，省得头疼怎么在月关和鬼魅之间端水。
“光翎爷爷，我可能要在大森林待一个月，您有时间吗？”
光翎点头。
见这架势，月关和鬼魅急忙统一战线，表示：“怎么好麻烦供奉大人。”
他们两个吵归吵，但总有一个人有机会陪孙女出门，这要是让光翎参与，可就谁都捞不着了！再说了，那位不在，供奉殿的老家伙们可闲得很，万一把孙女拐跑了，他们两个岂不是又要变成孤寡老人？
“长老殿事务繁忙，你们自去忙你们的，有老夫在，不会让月月伤着。”
刚从天斗回来，小雪心中惦记着商月，交代了好几遍要照顾好她。既然如此，不如带小丫头出门转转，小小年纪，天天闷在房间里算怎么回事？
此前照顾千仞雪，光翎比两人更会带孩子。随手点个执事去供奉殿传话，他拉起小姑娘就走，不给月关、鬼魅任何反驳的机会。
月关和鬼魅也不敢和供奉争论。
感受到他们不舍的目光，商月挥挥手，笑容温暖，“爷爷们，我走了，你们照顾好自己，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转身和光翎一起往山下走，商月自然没有看到身后飘零的菊花花瓣。
月关：菊花残。
鬼魅：满地伤。
两人：花落人断肠……
……
虽然装作不知道更好，但想起小美人孤苦伶仃一个人前往天斗帝国，商月不免有几分担心。
太小了，十岁就去卧底，到今年也才十三四岁，在偌大的帝国中周旋，身边都是些圆滑世故、唯利是图的权贵政客，小美人怕是不好过。
“光翎爷爷，小雪她……”
提起千仞雪，光翎的神情有些落寞。见马车已经驶出武魂城，他往车夫的位置打量一眼，用魂力将车厢笼罩起来。
“她还好，就是，没有自由。”
哪怕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，商月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感叹。她倚靠在马车侧壁上，神情中也有几分担心。
无论是何人，无论男女，一入宫门便有太多身不由己。大供奉舍得送走亲孙女，除了避祸以外，恐怕图谋不小。小美人的卧底生涯短则数载，长则数十载，其中相距万里，不知要隔多少年才能再见。
若有一个人出差错，中间隔的就是一生。
光翎刚从天斗回来，不如请他带……不行，自己知道小美人的具体位置，这绝对不是供奉殿的人希望看到的，只能另寻机会。
但武魂殿学院的假期只有短短一个月，也不够自己在两地之间往来，更别提要瞒过师父。
意识到自己又在偏离正题，商月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，理智回笼。
罢了，先将自己的事做完，怎么瞒过师父，日后再想办法。
……
比起月关和鬼魅的小心翼翼，光翎更随性一些。和他一起进入星斗大森林，不仅锻炼的机会丰富不少，生活也更有意思。
晚上在森林里过夜，他既不拉吊床也不搭帐篷，反而倾向于和“原住民”一样生活。
一到晚上，不是找山洞就是找树洞，甚至有一次抢了巨型鸟魂兽在树枝上搭的窝，带着冰属性的魂力一封，就是完美的住所。
只不过……稍微有点冷。
今日抢了一只大松鼠的树洞，距离地面几十米，在森林中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。看着松鼠凄凄惨惨戚戚的背影，按理该说声抱歉，但商月莫名有些想笑。
丛林法则，胜者为王，抢个窝在森林里其实不算罕见。只是住一晚而已，明天就还了，今晚你就自求多福吧。
“光翎爷爷，您是怎么想到这么有趣的地方？”
光翎手里把玩着硕大的榛子，闻言微扬下颌，露出一个带有几分傲娇的表情，“老夫当年行走大陆的时候，月关和鬼魅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，这森林里有什么，哪里更好玩，他们可没我清楚。”
“月月，你这几年待在长老殿，可没有小时候活泼了。那些老古板养孩子，就会把人往房间里一塞，只图安全省事，根本不懂什么才是孩子的天性。”
“小雪跟着老夫上过山下过海，可怜的娃，你整日在长老殿待着，除了那座小山头，恐怕还没爬过山吧，更别提到雪峰看日照金山。”
光翎爱玩，阅历相当丰富。小美人不在，他不知道多久没拉着人一起出门，无聊的很，任何一个问题都能引申出各种各样的趣事。
起初商月还会替月关和鬼魅分辨几句，说是自己喜欢安静地待着，但到后面却发现，光翎斗罗其实是个傲娇的老小子，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养孩子。
商月开始每日点头如捣蒜，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极其捧场。
光翎被哄开心了，一抛手里的坚果，准备将魔爪伸向松鼠的屯粮：“月月，咱们烤榛子吧。”
夜风扰乱林梢，虫鸣交响。月华斜斜地投进树洞，照亮两人脚下。
直径两米左右的树干，空间是够了，但在树洞里烤火，怕不是有一点危险。
商月不敢再像方才那样顺着光翎的意思，提醒道：“树洞里生火，和放火烧山……没什么区别吧？”
闻言，光翎的目光中顿时带上了同情：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没玩过，这么谨慎？
“有老夫的魂力在，烧不起来。”
“那……行吧。”
带着寒意的魂力在脚边凝聚出碗状冰层，光翎升起火，随手抓了一把坚果往里扔。
商月留意着天边的圆月，没有注意对方的动作。直到受热后的果实变成极具杀伤力的“武器”，在爆炸声中四处投射，她才想起问：“没给坚果开口吗？”
这种果实内部的空气受热膨胀，能把鸟炸飞。
“没。”光翎突然有些尴尬，手忙脚乱地用魂力将冰层封起来，余光却瞥见手边出现一抹奇怪的阴影。
感受到魂力波动，光翎抬眼，却看见乖巧的小姑娘身后长出了一条银白色尾巴，在月光下摇晃。
“你、你、你……干嘛呢？”
看着尖锐的指甲，又摸了摸狐狸耳朵，商月一脸淡定地开口：“武魂变异。”
从提出要历练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想过会有这一天。本想着晚上在帐篷里，对方也不能进来看自己怎么了，谁知光翎这么不走寻常路。
比起虚假的没什么，商月选择半真半假的解释：“我的武魂发生了变异，在月圆之夜会自动附体，解除不了。”
“武魂附体？老夫记得，你的武魂不是月刃吗？武魂附体，这狐狸尾巴……”光翎按住冰层，任由坚果在里面爆炸，目光却停留在小姑娘的耳朵和尾巴上。
身为第五供奉，光翎见过不少大场面，还算淡定地问了句：“你是双生武魂？”
“是。”
经历两次月圆后，商月开始给自己配置一些止痛的药物，用于兽化时保持理智。月狐偶尔良心大发，也会和自己融合到一起，减轻身上的痛苦。
方才趁光翎的注意力在冰层上，吞了药丸，又召唤出月狐进行融合，商月如今还算清醒。
“光翎爷爷，你应该也知道，教皇收了我做弟子。双生武魂的事，师父不让我说出去，您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？”
“老夫明白，没问题。”
光翎移开目光，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被冰雪覆盖的左眼。
“你方才说，只有月圆之夜会变成这样？你的武魂变异成了什么？”
“月狐。原本应该是和姐姐一样的妖狐，但我的武魂似乎融合了明月的力量，额头生出一弯月牙，就像我额头这种。”
商月拉开抹额，露出眉心绯红色的新月。
“平时是银白色，月圆之夜就会变成这种样子。”
目光顺着月色望向天幕，光翎轻轻拍打着自己被冰雪覆盖的左臂，陷入沉思。
商月的武魂……很不一般，虽说她已经成为比比东的弟子，但先前与小雪的关系还算不错。如果她成长起来，或许能够缓和母女两人的矛盾，借此避免比比东和小雪兵戎相见。
老夫这几十年，与其说效忠武魂殿，不如说是效忠天使一族。小雪又是老夫一手养大的孩子……不如顺着小雪的意思，日后由供奉殿照看商月。
对小雪来说，多一个强大的朋友，身边也能多一个助力。
“月月，你知道你的武魂为什么会变异吗？”
已经注意到光翎的神色变化，商月自然明白，对方心中有些想法。但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，是有什么顾虑？还是说，想以此换取什么回报？
“有些猜测，但无从考证。光翎爷爷，您见过不少魂师，难道遇见过和我情况类似的人？”
光翎笑起来，和平日里自在的笑容没什么两样。
然而商月发现，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，不再是看一个可怜的孩子的眼神，而是在看待……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工具。
果然有所图谋。
声音中多了几分沉稳，光翎说：“月月，老夫大抵知道，你为什么会在月圆之夜变成这样。”
商月但笑不语，安静地等待对方的话，以及要求。
“月月，你觉得小雪怎么样，你喜欢和她做朋友吗？”
“她是我第一个朋友，除了哥哥和姐姐，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朋友。光翎爷爷，您是不是希望我能保护她？只要我强大起来，我会的，就像她拜托您照顾我一样，我也会尽力照顾她。”
或许这世上存在不劳而获的美餐，但这种好事从来不会降临在沧月门弟子身上。
商月无比清楚，自进入人类世界的第一天起，等待自己的，就只有无休止的权力争斗、政治漩涡、以及各种阴谋。
三年多以前，那短暂的相处并不值得光翎违背供奉殿的规则，顶着大供奉的责备带自己出来。能够让对方做到这种地步的，只有他效忠的天使一族。
小美人，千仞雪。
“怪不得比比东这么早就收弟子，你确实很聪明，和小雪一样。”
小姑娘戳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，光翎却并没有任何气愤和窘迫。他像游戏人间的少年，看似天真烂漫，但一路以来经历的风雨，早已让他拥有超出常人的坚韧和强大。
“只是一个想法，老夫不能保证一定与你的情况契合。但只要你答应，无论日后走到哪个位置上，都不会与小雪作对，老夫可以说服大哥，让供奉殿成为你的后盾。”
“据我所知，师父和供奉殿的关系并不和谐。我才刚成为师父的弟子，就攀上供奉殿，恐怕不太合适。”
商月没有第一时间给对方肯定的答复，然而在光翎说话之前，她话音一转，又说：“无论有没有今天的承诺，我都不会伤害她，但前提是，她以同样的态度待我。这半个月承蒙您照顾，我明白了她的态度，日后也会同样回报。”
“光翎爷爷，这是我和她的事，与供奉殿无关。”
商月的意思是，不希望把自己和千仞雪的情谊与利益挂钩。
光翎听明白了，虽然他觉得，这样的情谊未必牢靠，但孩子们的事情，他也不过多插手了。
“你的武魂变异，或许是因为，力量太强，导致身体无法承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