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未晚后退半步,避开他的手臂,眼中的警惕和排斥显而易见。
“别闹了,这里不宜久留,有什么话,先跟我回家再说。”
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,秦皓谦的声音缓和了几分。
与他来说,这样的态度已是服软和道歉。
秦未晚依旧定定地站在那,一动未动。
“你不跟我回家?”
秦皓谦不可置信。
自她回府这三年来,他像今日这般好言好语跟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,从前哪一次她不是受宠若惊,怎么今日,如此反常?
秦未晚似乎洞悉了她大哥此处的内心,抬头看了看马车,又看了看马,问:“怎么回?”
秦皓谦一愣,反应过来,马车已损,秦未晚此时的模样,更不适宜骑马招摇过市。
但旋即,他眼露冷意,嗤笑一声道:“你还想怎么回?现如今你自己是个什么名声你还不清楚吗,你的名声也不会更差了,矫情什么?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弄一辆香车大马来接你不成?”
那毫不掩饰的嫌弃,显然是觉得她根本不配。
秦未晚“哦”了一声,名声差就差吧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
活着就行。
正当秦未晚准备摆烂的时候,又一辆金丝楠木的雕花马车由远及近,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上来。”
淡淡的声音,没有一丝温度地从车内传出来。
秦皓谦与余丁霖同时齐齐一震。
二人异口同声:“见过琰王殿下!”
秦未晚脸上绽出异彩,她立刻转眸看向秦皓谦。
锃亮的眼睛明显在说,她配!快看啊!她配得上一辆宝马香车!
没有半分迟疑,她抬腿上了萧景墨的车。
秦皓谦愣怔在原地,忍不住想,琰王既已遭刺杀,竟还会特意折返回来,只为了驱车接她?
难不成,琰王真的看上了她?
不可能!
念头只出现一瞬,就被他自己摇头否决。
一定是因为救命之恩。
对了,刚刚他表哥不是说了,秦未晚对琰王有救命之恩。
一定是这个原因。
“您的伤怎么样了?”
秦未晚第一时间开口关心。
此时他的肩膀已被纱布包好了,想必刚刚不见他人,就是第一时间去处理伤势了。
“呵。”
萧景墨冷哼一声,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,阴阳怪气的。
算了,不关心了。
马车很快停在了永昌侯府门口。
门房一见秦未晚从琰王府的马车上下来,惊得下巴咔嚓掉下来。
一边儿上前谄媚地问候,一边儿冲着另一个下人使眼色。
秦未晚下了马车,恭恭敬敬地冲着萧景墨屈膝行礼。
“多谢王爷。”
萧景墨这次连哼都没有哼一声,就走了。
秦未晚前脚踏入永昌侯府大门,后脚,余馨带着人这就来了。
显然,已等候多时。
看见余馨的瞬间,秦未晚就觉得大事不妙。
老妖婆走开啊!
别沾边,她遭不住!
“给我站住!”
余馨大喝一声,已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你还知不知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?竟孤男寡女与琰王同乘一辆马车,就算你已失了清白,也断不能一次次将我侯府颜面往地上踩!”
余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。
这幅场景,与她记忆中无数次的场景重合。
走近了,秦未晚此刻狼狈的模样令余馨的怒火更上一层楼。
“你……你这衣服,荒唐!荒唐至极!”
余馨被气得已连话都说不清楚了。
她葱白的手指颤抖着指着秦未晚,人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这反应比当初亲眼目睹秦未晚从萧景墨的被子里钻出来时还要激烈。
显然,她的母亲也同样以最龌龊最恶毒的思想误会了她。
秦未晚顿觉心生悲凉。
她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母亲,您误会了,我是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
余馨根本不肯听她解释,她强势打断她的话,怒斥道:“我不想听你狡辩一个字,未晚,你不能仗着你是我亲生女儿就能如此胡作非为,我是侯府一家主母,必须要赏罚分明,无论是谁犯了错,都必须受罚。”
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坏侯府的名声,我今日,必须要给秦家上上下下所有女眷一个交代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早已拿着剪刀等在那的立夏。
“来人,给大小姐削发!”
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从后面冲出来,三两下就将秦未晚按在了地上。
膝盖被生生按在地砖上,秦未晚疼得皱眉。
这糟糕的封建压迫社会!
秦未晚内心一阵哀嚎,正欲仰头哭一哭装装可怜呢,却抬头就看见余馨已经先一步抹起眼泪来了。
她拿起帕子抹着眼泪:“母亲做的这一切,都是为了你好啊!剪在你的身,疼在娘的心啊!”
她几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捂着胸口直喊心口疼。
秦未晚:“……”
秦未晚赶紧摆动着自己的脑袋,求生欲极强地开口:“您要不别剪我头发了,您也就不用心里难受了。”
余馨的脸却再次冷了下来。
“我若如此纵容你,被你妹妹知道了,岂不说我偏心?她从前犯了错,我都罚了,现在到你这儿,怎能例外?虽然你与我母女分别多年,可我待你们姐妹都是一样的,绝不会厚此薄彼。”
秦未晚赶紧道:“妹妹最是善良,她一定不会介意的!”
秦未汐啊,她那集真善美为一体的女主角,怎么可能因为误会让她被剪头发,一定不会的!
“她当然会,自你回来,她都变得不再与我亲近了,她要是知道我故意偏心与你,定要伤心。”
余馨说完这句话,竟转过头去,只挥了挥手,示意下人动手。
秦未晚无语至极。
老妖婆,这母亲一定是个老妖婆!
真真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!
女主角明明什么都没做,现在却顶上了害她被削发的大帽子。
有这么个会拉仇恨的母亲在,她们这一对儿真假千金能和睦相处才怪了!
秦未晚挣扎,扎挣不动。
她想解释,老妖婆不听。
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。
她堂堂永昌侯府嫡女大小姐,就这样当着所有下人的面,在侯府大门口,被按在地上受辱。
草!
一剪刀落下,一缕长发从耳根处断落下来。
周围响起几声暗暗地抽气声。
完了!
大小姐这辈子真的完了!
秦皓谦留在刺杀案现场不久,便觉得心烦意乱寻了个借口与余丁霖告辞,匆匆纵马回了侯府。
刚一回来,看见的便是这一幕。
“住手!”
他几乎飞扑过来,一把推开按住了秦未晚的婆子,抢过剪刀狠狠丢了出去。
地上散落的墨发好似根根细针扎进了他的嗓子,又像是一团乱麻堵住了他的胸口。
让他浑身血液凝固,几欲喘不过气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?!”
他暴喝一声,抬脚将刚刚动手剪头发的婆子踹翻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