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景和指节轻叩案几,目光如炬,审视着谢知礼,语气试探。
实在是他近来的举止不对劲,先是和虞氏同住一院,让太医改药方,如今还替虞氏来要夜明珠。
谢知礼垂下眼帘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,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家嫂孀居不易,下官不过略尽绵薄。“
可相识多年,萧景和清楚谢知礼的性子,能为虞氏做这么多,显然是对虞氏上心。
“你我之间不必遮掩,虞氏貌美,你若喜欢,也合适。”
萧景和想:君子不夺人所好,若是谢知礼存了娶虞氏的心思,自己便成全他。
虞氏撩人,可谢知礼对自己有大用处。
他不能因为一个虞氏而失了人心。
谢知礼不知道萧景和心里的成算,他心知,自己虽与太子有交情,可有些事能说,有些事却是得烂在肚子里。
像与家中寡嫂有所牵扯的这种事,到了旁人手里,便是一个虽不致命却有碍于仕途的把柄。
这会儿,萧景和的试探,他无论如何都得掩饰过去。
谢知礼故作轻松,笑道,“殿下误解了,下官并没有这样的心思,只是将她当大嫂敬重着。”
萧景和神色仍是狐疑,“当真?”
谢知礼神情恭敬:“下官岂敢欺瞒殿下。”
他是对虞清欢有些心思,可也算不上有多喜欢,如此也不算是欺瞒太子。
闻言,萧景和端起茶汤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眸底神色,“如此便好。”
谢知礼拿着夜明珠,起身告辞,“殿下,天色不早了,下官先行告退。”
萧景和薄唇微扬,心情甚好,微微颔首。
待谢知礼走后,他沉声吩咐身旁的侍从,“回去将另外一颗夜明珠备好,明日本宫要用。”
侍从:“是。”
...
自用过午膳,虞清欢就一直待在屋子里,对着铜镜在身上作画。
一旁的桑如眼看着那西域蝶彩越来越少,肉疼得紧,“夫人,您省着点用。”
别等会还没见上太子,东西先用完了。
虞清欢撇嘴,若是让她在别人身上作画,那是轻而易举的事,可这会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是怎么都不满意,
连自己都不满意,萧景和又怎么看得上眼。
难道......真要去寻沐淮安帮忙?
虞清欢转过头看桑如,将手里的画笔递出去,轻咳一声,“你再试试?”
桑如哭笑不得,“夫人,您就别为难奴婢了,实在不行就算了,咱再想想其他办法,太子殿下总有其他喜好的。”
虞清欢放下手中画笔,趴在案桌上叹气,“纵使太子有其他喜好,也难以打听。”
上次能从谢知礼那里打听到太子喜好字画,已经是不容易,自己还险些被他怀疑。
短时间里,自己绝不能再去打听。
桑如也跟着叹气。
虞清欢手指拨动着琉璃瓶,想起昨夜之事,“昨夜,谢知礼以为我睡了,说以后要纳我为妾,让我给他生几个孩子。”
闻言,桑如缓缓瞪大了双眼,“二爷要纳您为妾?!”
见虞清欢点头,桑如怒火中烧,“您可是侯夫人,还是他大嫂,他怎能动这种心思!”
从堂堂的侯夫人,沦为亡夫弟弟的妾室,二爷这是要让她家夫人沦为全京城的笑柄!
虞清欢满脸愁容,握住了桑如的手,“所以我没有别的退路,必须拿下太子,你明白吗?”
桑如这会儿气得都快能喷火了,恨不得去后厨提把菜刀,将二爷大卸八块。
亏她之前还觉得二爷是个好人,结果竟然想让她家夫人做妾!
此时,隔壁庄子悠扬的琴声穿透墙壁,在主仆二人的耳边响起。
桑如再三犹豫后开口,“夫人,小公爷画功定然精湛,咱去寻小公爷帮忙。”
虞清欢垂眸望着案上颜料,听着耳边的琴音,终于下定决心。
她起身拢起衣衫,将衣带系好,一边吩咐桑如,“把东西收好带上,随我去见小公爷。“
桑如当即把琉璃瓶都收到盒子里,紧跟在自家夫人身后。
...
翻过院墙,虞清欢绕到了沐家庄子后门,桑如则敲开了院门,“小公爷可在?”
守门的小厮一见是虞清欢,登时欣喜,“在的在的!”
桑如:“劳烦小哥通传一声,就说我家夫人有要事,想求小公爷相助。“
小厮笑道,“我家小公爷吩咐过,只要夫人来,无需通传,直接进去便可。”
桑如转头看向自家夫人,心想,昨日夫人和小公爷是发生何事了,今日来寻小公爷,竟连通传都不必了。
虞清欢微微一怔,“多谢。”
进了院子,走过长长的廊道,琴音越来越近,虞清欢看见院中抚琴的沐淮安,等到一曲终了,她才走近。
见到虞清欢,沐淮安眼里漾起笑意,便要起身。
未等他起身,虞清欢先朝他福身,“今日前来,是有事情想求小公爷。”
一声“小公爷”,听得沐淮安心神一晃,苦涩从心底蔓开,果然,她昨日虽没有说什么,可今日却是与自己疏远了。
昨日的面具,不该掉的。
沐淮安压下心底苦涩,淡笑问道:“何事?”
虞清欢摩挲着袖中画稿,目光落在沐淮安身上,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,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后退了。
只要沐淮安肯帮自己这个忙,这个恩情,她虞清欢毕生铭记,今后不管他需要什么,自己都一定替他办到。
只是院中还有其他小厮在,她不能将话说得太清楚明白。
虞清欢轻咬红唇,艰难开口,“听闻小公爷画功精湛,我有幅画,想求小公爷添几笔。“
沐淮安微微一愣,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难事,让她如此郑重,原来只是替她在画作上添几笔。
“好,你将画留下,我明日差人给你送去。”
“......”虞清欢本以为,昨日去买过西域蝶彩,今日自己这么说,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。
可这会儿,沐淮安却让她将画留下......怎么留,把自己肩膀劈下来吗?
她因为心虚而紧张,指尖攥得泛白,垂眸避开沐淮安温润的目光,“是西域蝶彩。”
“铮——”的一声响起,是沐淮安还未从古筝上收回的手,指尖不慎拨动了琴弦。
他喉结重重滚动两下,耳尖迅速漫上灼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