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清欢带着桑如踏进院子的那一刻,迎面便瞧见沐淮安坐于桌前与人下棋。
她有些惊讶,这么些时日,她还未见过沐淮安与人对弈,也不知道他棋艺如何,这对弈之人又如何。
然而,等她走近,目光落在沐淮安对面二人身上时,一个背影,一张侧脸,她两条腿瞬间变得僵硬,仿佛长了根,定在了原地。
她用力的抓住旁边桑如的手,“你看那二人......是不是有些眼熟?”
桑如嘴巴都哆嗦了,“......是有些眼熟。”
夭寿!这几个怎么凑到一块了,真是天要亡她家夫人,难逃此劫!
侧身的萧景和率先转头望了过来,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他耳边响起昨夜虞清欢的话。
虞清欢说她与沐淮安只是见过,不熟,不曾说过话。
见她神情不似说谎,萧景和便当是自己当初眼拙看错了那幅她身上的芙蓉花,故而也猜错了作画之人。
今日见了沐淮安,他也觉得,此人君子风范,一身正气,定然不是那种会在女子身上作画的浪荡之人。
然而这会儿,虞清欢出现在这院里,却无声证实了那幅画确实是沐淮安所作。
萧景和嘴上挂着的笑悄然淡去。
不熟,不曾说过话?
这会儿却出现在沐淮安的院子里。
一个伪君子,一个骗子。
对上萧景和的眼神,虞清欢打自己一巴掌,昨夜胡说些什么,便是说认识又如何!
这会儿倒好,萧景和知道她说谎,定然误会她与沐淮安之间有什么,才会心虚说谎。
虞清欢越想越后悔,恨不得现在就掉头走人,根本想不到萧景和会在这里,今日来的真不是时候!
然而让她更抓马的是,另外一个人也转头望过来了。
那张日日夜夜缠着她索要,喊她好嫂嫂的脸,此刻满是冷笑,那双阴鸷的眸子直直刺向自己,尤其是他唇上的咬痕更加晃眼。
虞清欢能看出来谢知礼眼里的不怀好意,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是真的想跑了。
谢知礼指节将棋子捏得几乎碎裂,薄唇冷笑,面上神色却装得平淡,“我当沐兄的客人是谁,原来是我家嫂嫂。”
萧景和指尖摩挲着茶盏,目光扫过虞清欢手中提着的食盒,忽地轻笑一声:“不曾想,淮安竟与虞夫人这般相熟,竟还提着吃食前来。”
沐淮安的注意力都在虞清欢身上,此时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二人嘴里的语气古怪,更没注意这诡异的氛围。
虞清欢干笑两声,“既然殿下和二弟都在,我便先不打扰了,改日再来。”
说着,她也不去看这三人,转头就要跑。
身后却传来谢知礼阴恻恻的声音,“嫂嫂都来了,怎么不坐下还急着要走,莫不是不想见到小弟?”
萧景和眉头紧蹙,目光看向沐淮安,只见此人这会儿,正盯着虞清欢看。
沐淮安这会儿,倒是从谢知礼的话中听出来此人的不善,他知道,侯府如今王氏与谢知礼斗个不停,可也没想到谢知礼平日对虞清欢,竟是这般态度。
他当即后悔,不该让谢知礼入庄,这会儿只能开口解围:“外头风大,虞夫人若是不介意,先入屋等我片刻?”
虞清欢看向沐淮安的眼神感激,“那你们先谈着。”
她当即朝屋子走去,可步子刚迈出去,经过三人身边之时,谢知礼催命似的声音又响起了:
“嫂嫂,沐兄是外男,他的屋子,你进去不妥,若是让我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了,只怕不会瞑目。”
虞清欢嘴角直抽搐,你把你哥牌位搬来的时候,怎么不怕他不瞑目?!
沐淮安微微一顿,看向虞清欢,突然发现,自己这会儿给她添了不少麻烦,顿时自责。
尤其是从谢知礼嘴里听到后半句话,提及谢知文,他心里对好友的愧疚愈发浓烈。
虞清欢咬牙切齿,谢知礼这个时候扯出来谢知文,分明是在威胁!
她毫不怀疑,把这疯子惹急眼了,他是真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,把他们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全说出来!
毕竟这厮,连在自己大哥牌位面前和大嫂颠鸾倒凤的事都能做得出来,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?
眼下,萧景和只是以为谢知礼和自己有些纠缠,并不知道她和谢知礼已然发生过关系。
至于沐淮安......这种事,若让他知道,届时会如何看待自己?
虞清欢扯了扯嘴角,勉强笑道:“二弟说的有道理。”
她破罐子破摔,直接在萧景和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四人一桌,左边是沐淮安,右边是谢知礼,身后的桑如替她捏了一把冷汗,今日可真不是出门的好日子,自己方才应该劝夫人不要出门的。
看看这场面,都是什么事啊!
见虞清欢坐了下来,谢知礼拈起白子重重落在棋盘上,玉质棋子与青石相击的脆响惊得虞清欢脊背发凉。
他余光瞥见虞清欢嘴上的伤,还当这伤是昨夜自己咬的,漫不经心开口:“昨日见嫂嫂还好好的,怎么今日这嘴却伤了?”
一旁的萧景和目光跟着落在虞清欢嘴上,自己昨夜的得意之作,他薄唇微微弯起,好整以暇的看着,想看这个骗子又准备怎么扯谎。
沐淮安听着谢知礼这话,盯着虞清欢的嘴看了好半晌,涂了口脂,其实伤口不怎么显眼。
可他却忍不住看向了对面的谢知礼,此人唇上也有伤口,很是惹眼。
他不自觉的攥紧棋子,指节泛白。
不可能......绝不可能。
虞清欢狠狠地瞪了谢知礼一眼,淡定解释,“昨日用膳时,吃了道糖醋小排,不慎咬伤了。”
谢知礼轻笑一声,慢条斯理落子,“倒是巧,昨日小弟也吃了糖醋小排,也咬伤了嘴。”
萧景和直勾勾的盯着虞清欢,似笑非笑,“本宫也吃了那道糖醋小排,确实好味道,也难怪你们二人都能咬伤了嘴。”
虞清欢:“......”
“啪嗒”一声,黑子从沐淮安手中脱落。
棋子坠入棋罐的脆响撕裂了满院的死寂,所有人纷纷都看向沐淮安。
透过面具,触及沐淮安眼神,虞清欢的心突然慌了一下,想开口解释,可又不知道自己能解释什么......
沐淮安手指微颤,喉间发涩,“失礼。”
他躬身去拾棋子,冰冷的棋子攥在手心里,却仿佛滚烫的烙铁,几乎要灼穿他的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