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脚踏出赵家,飞雁说陇西来的马车正好也来了,锦初点了点头,冲着门外提着牌匾的陆恒再次道谢。
“郡主,今日宜搬家,莫要错过良辰吉时。”陆恒道。
足足几十辆马车入城,无数个箱子被抬入盛国公府,奢华程度令人咂舌,不少人过来围观。
锦初站在了盛国公牌匾下,盯着父亲用姓名换来的荣耀发呆,她袖下拳头紧攥。
父亲……
陆恒站在对面,清了清嗓子道:“皇上本来是要册封你做公主的,我替你回绝,要了个恩典。”
锦初收回神色。
“许你婚事自由,不畏强权。”
陆恒觉得一个孤女,又有爵位在身,身怀巨款,必定会被无数人盯上,郡主也好,公主也罢,对锦初来说不过是个名声,远不如婚事自由来得实在。
锦初激动不已:“陆大人,多谢。”
“我和你父亲是知己好友,本以为你去了赵家,能有个庇佑,不曾想被人算计,我护你也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,日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。”陆恒语重心长地说。
锦初点点头:“我记着了。”
全京城都知道盛国公府有个多财的小郡主,北梁帝亲口赞许过的。
人品绝佳,样貌出众,忠臣之后。
不仅如此北梁帝特发了话,梁锦郡主的婚事除非她自愿,任何人不许逼迫。
否则军法处置!
一夜之间,梁锦郡主名号彻底响亮。
北梁帝护着的人,谁敢招惹?
欺负了梁锦郡主,也得问问三军同不同意!
将陇西带来的全都安置在库房后,锦初再次看见了齐肖,才几个月不见,齐肖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,眼尾处还增了几缕皱纹。
“齐叔。”锦初红了眼眶。
齐肖喊了句:“郡主,莫怕,日后咱们也是有家,不必寄人篱下了。”
当初齐肖同意锦初来京城,最大的原因就是太子给的那一枚玉佩,有太子撑腰,锦初还不至于丢了性命。
留在陇西,早晚会死得悄无声息,无人撑腰。
“郡主,我从陇西带了三十余人,都是跟了老爷十几年的,个个衷心,留在府上,必定能帮郡主撑起盛家。”
锦初点头,心里有了底气。
盛国公府她一个主子,打理起来也简单,偌大的院子比她想象中布置的还要精美。
占地面积甚至比赵家还要大,亭台楼阁样样精巧,府内还挖了个大池子,里面种了不少莲,池子边儿上游来游去的锦鲤,站在池子下吹吹风,她深吸口气。
整理了情绪后,开始着手追查十七年前的事。
齐肖气不过道:“郡主,赵氏让赵嫣嫣风光大嫁,简直就是剜心,您才是亲女儿,赵嫣嫣想要嫁国公府,我老齐第一个不同意!”
锦初早就不在意赵氏了:“我和她早就没了母女情分,至于赵嫣嫣,暂时不急。”
“郡主……”
“不用你出手,赵嫣嫣的日子也不会好过。”
祁予安能放下祁夫人,拼了命地要迎娶赵嫣嫣,不就是误认为赵嫣嫣是皇室女,一方面急着想巴结讨好赵嫣嫣幕后的人,另一方面,就是看中了赵嫣嫣会带着盛家家产嫁过去。
就算祁予安重来一次又如何,她也不会白白坐以待毙。
“再等等,等祁国公府成婚那日,我有大礼相赠。”锦初莞尔,有些事早些戳穿,反而就不热闹了。
锦初转而看齐肖,之前手头人手不够,腾不开,如今齐肖来了,她也就放开了。
“查一查赵家所有庄子,有没有十七年前被赵家撵去府上的。”
齐肖明悟:“郡主放心,我这就安排。”
等忙完了,方嬷嬷走上前:“郡主,您已经一日没吃东西了,厨房都是现成的,老奴给您炖了点泸州鸭汤。”
经提醒,锦初倒真觉得饿了,进了屋,看着冒香味的鸭汤,刮了油,还洒了一层葱花,看着就有食欲。
在方嬷嬷的催促下,喝了大半碗。
“郡主,老奴在府上逛了一圈,这府上大半都是依照咱们陇西老宅建造的,小厨房都建好了,锅碗瓢盆样样不缺,陆大人真是有心了。”
锦初扬眉,她已经欠了陆大人好几个人情了,心里默默发誓,若有一日一定会报答。
“老奴听说陆大人本就是京城人,早些年被家族赶出来,去了陇西,后又考取功名,从一个小小县令熬到今日,而立之年,至今还未娶亲,陆大人相貌堂堂,心思细腻,如今又是炙手可热的京兆尹,将来肯定有不少人盯上陆大人,就是不知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。”方嬷嬷叹。
这些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,唏嘘不已,原来陆大人还未娶亲呢。
“陆大人,的确是个好人。”
初来新府邸的第一天,她就失眠了,合上眼想起的就是大牢内,狱卒手拎着长鞭狠狠挥下,赵氏捉起她的手腕按在认罪书上扬长而去,狭小密闭的棺木内,任她怎么敲打,也无人理会,空气一点点地稀薄,直到活活憋死。
冷汗直冒索性坐起身,睁眼到天明。
飞雁听见动静凑了过来:“郡主可是睡不着?”
“嗯。”
掀开被子下了地,披上衣裳来到书桌前,提笔开始抄写经书,一笔一划,龙飞凤舞,再到娟秀的小字,慢慢沉着冷静。
不知不觉再抬头,外头已是大亮。
“郡主,郡主,府上来客人了。”飞霜来传话,手里还提着一摞请帖:“天刚亮就有人给您下请帖参加宴会,还有,蓉贤长公主的马车就停在门口。”
蓉贤长公主?
是她和赵老夫人商议了自己要给二皇子做贵妾的。
也是她身上沾染了熟悉的香味。
锦初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人会是蓉贤长公主,她眯了眯眼,整理思绪后拢了拢衣裳:“去迎!”
她亲自来迎。
马车撩起,几个丫鬟簇拥着一名贵妇人缓缓走下马车,一袭明艳动人的绯红长裙裙摆处绣着大朵牡丹,雍容华贵。
蓉贤长公主在京城以美貌闻名,保养极好,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,一张脸果然极美。
桃花眼微微流转便是风情万种,红唇妖娆,翘起一抹弧度,越发显得温柔妩媚。
“给长公主请安。”锦初屈膝行礼。
蓉贤长公主笑着上前一把扶住了锦初:“不必多礼,本宫昨日听说你搬了新府邸,不请自来,郡主可别见怪。”
“岂敢,长公主能来,是国公府蓬荜生辉。”
寒暄两句后,锦初笑着将蓉贤长公主移入内院,她离得很近,嗅着蓉贤长公主身上的香味。
心一寸寸地沉了下来。
这香味果然和那日在赵老夫人屋子里闻到的一模一样。
父亲出海前几日,她曾来找父亲,在父亲身上也闻过这个香味,当时她还笑着问起:“今日父亲染衣的熏香娇而不俗,味道不错。”
父亲笑笑没有多解释。
锦初眼眸微动,沉思间,双手被人握住了,蓉贤长公主拉着她的手:“锦初,你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国公府,未免太空旷了些,若是需要什么帮助,尽管来找本宫。”
面对长公主的热情,锦初疑惑之余面上故作惶恐地点了点头,又听蓉贤长公主道:“多年前本宫曾去过陇西,和你父亲是故交好友,欠你父亲不小的人情,如今他女儿在京城,本宫自然要照拂。”
这话,锦初不敢苟同。
逼着她去做贵妾,还是照拂?
锦初恍然:“多谢长公主。”
蓉贤长公主拉着锦初嘘寒问暖,家长里短聊了大半个时辰,临走前给了她一张请帖:“过几日长公主府上举办宴会,你记得来。”
要是为了一张请帖,犯不着蓉贤长公主亲自来,她笑笑未曾拒绝,捧了一杯茶递上:“多谢长公主提携,锦初无以为报……啊!”
茶盏落地,洒在了长公主的裙摆上,锦初变了脸赶紧拿出帕子轻轻擦拭:“对,对不住。”
蓉贤长公主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,顷刻间又消失了,拉住了锦初的手:“一件衣裳罢了,不碍事。”
“那怎么成,春日乍寒,惊了凤体就是我的过错了,长公主不如去隔壁换件衣裳。”
蓉贤长公主看着裙摆的茶渍,一大滩确实有些难看,于是点点头:“也好。”
“飞霜,带长公主去隔壁。”
飞霜应了,弓着腰将人引去了隔壁。
莫约半个时辰后人换好衣裳后重新回来,借口府上还有要紧的事暂且先离开了。
锦初将人送到了二门口才折身回去。
“飞霜!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你极擅长调香,可否能将长公主身上的香味调出来?”锦初问。
飞霜点头:“奴婢尽力一试。”
紧接着锦初对着飞雁吩咐:“这几日打听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动向,今日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,怕是没有死心,还存了让我做妾的心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