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初摇头,飞快的打量了眼正对面坐着的二皇子妃,莫约十八九岁年纪,身子瘦弱,已撑不起身上的衣裳,面上还敷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挡住了眼窝下的暗青。
离得不远,也挡不住身上散发的药味。
“咳咳……”二皇子妃掩嘴轻轻咳嗽起来,伸出手从怀中掏药丸,手抖了一下,药瓶子应声落地,一粒小小药丸顺着台阶滚入池子里。
“主子!”丫鬟惊呼。
二皇子妃皱了皱眉。
丫鬟道:“奴婢这就给您重新取药。”
临走前丫鬟对着锦初屈膝:“劳烦郡主照看我家主子,奴婢去去就来。”
“等等!”展万凌喊住了丫鬟,转而对着自己带来的丫鬟吩咐:“桃溪,你去帮二皇子妃取药。”
二皇子妃的丫鬟一愣。
“你只管告诉桃溪在哪取药就行了,你别离开二皇子妃身边。”展万凌拉住了锦初:“她胆子小,哪会伺候人。”
丫鬟为难地看向了二皇子妃。
二皇子妃轻轻拧眉,顺应地点了点头;“那就劳烦桃溪姑娘了。”
桃溪摇头,按照丫鬟的吩咐飞快去取药回来交给了丫鬟:“你检查一下。”
仔细得很,生怕被栽赃,又叫人找不出毛病。
二皇子妃温柔一笑,倒出一粒药服下,片刻后气息缓和不少,歇了一会儿后,蓉贤长公主笑吟吟地来了,乍然看见三人,笑得合不拢嘴:“原来你们在这啊。”
锦初和展万凌屈膝行礼。
蓉贤长公主挥挥手:“今日不必多礼,好些日子不见展姑娘了,果然是虎父无犬女。”
“多谢长公主夸赞。”展万凌荣辱不惊地应了。
紧接着蓉贤长公主又说:“前些日子本宫得了几幅画,邀几位前去观赏,锦初,其中有一幅还是你父亲亲手画的呢。”
一听父亲,她眉眼微动。
“这里风大,女儿家还是少吹些凉风,走吧,去瞧瞧。”蓉贤长公主边说边往外走。
半路上,三皇子妃拉住了展万凌:“好些日子不见,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。”
展万凌和三皇子妃关系极好,无话不谈,对着锦初挥挥手,表示一会就跟上。
锦初微笑回应。
“郡主。”飞雁心生警惕。
将展万凌给支开,太明显了。
锦初敛眉,目光落在了二皇子妃和前头蓉贤长公主身上,两人有说有笑,互相递眼神。
“长公主!”
“长公主!!”
一道道急促的声音在响起,打破了欢声笑语。
蓉贤长公主站稳后回过身,拧紧了眉:“什么事儿这么毛毛躁躁的?”
长公主府的管家大喘气,指了指门外方向:“府外来了个人,手里还捏着一卷画,说是要入府见一个人,就站在长公主府门前不肯离开。”
“是不是来找府上的客人的?”
“此人知道长公主府上举办赏花宴?”
“长公主已经五年没有举办赏花宴了,这人忒不识抬举,故意搅局吧?”
几个夫人议论纷纷。
蓉贤长公主也皱着眉,对着管家没好气道:“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进来,撵出去。”
“长公主,此人拿着画卷来,说不定真的有要紧的事,不如放进来问个清楚,免得耽搁了事。”
祁予安忽然站出来开口。
看见祁予安脸上晦暗不明的笑,锦初眼皮跳了跳,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,又看向了蓉贤长公主。
对方略微思考后才道:“罢了,带进来吧。”
很快男子就被带上来了,看清来人模样,锦初脸色微变,男人莫约二十出头,模样俊朗,周身散发着一股书生气息。
这是父亲多年前资助的考生,名叫冯长安,父亲读过他的文章,夸赞过几句,又见他勤奋刻苦,只可惜家里穷,实在是拿不出银子读书。
父亲二话不说便资助了冯长安。
许他去盛家开办的学堂读书,还给他提供住处,逢年过节还会给他家中送些米粮。
她实在想不到会在京城遇见冯长安。
冯长安一进门视线瞄准了锦初,面露欣喜:“盛姑娘!”
一句盛姑娘立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锦初身上,锦初眼看着祁予安脸上透着得意笑容,还有二皇子妃脸上也有淡淡的得逞之味。
“这人和你是旧相识?”蓉贤长公主问。
锦初还未说话,冯长安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了一幅画卷,恰好就是千里江山图的下半卷,和刚才蓉贤长公主展现的上半截是完整的一幅画。
“盛姑娘,盛老爷曾以话许诺我,若我高中就将你许配给我,后盛家出事了,我日日勤学苦读,却不曾想你已经从陇西大梵山离开来了京城,我心急如焚一路赶来。”
冯长安的声音不小,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。
锦初小脸渐沉。
“你胡说,盛锦初和祁国公府是有婚约在身的,盛老爷又怎么会将盛锦初许配给你?”祁予安拔高了声音质问。
冯长安指了指一旁的赵嫣嫣:“当初老爷决定要让嫣嫣姑娘顶替祁国公府的婚事,这样就能将盛姑娘留在陇西,谁曾想天算不如人算,盛姑娘还是来了京城。”
“豁!居然还有这事儿,这么说这位赵嫣嫣也是盛老爷默许顶替身份,盛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,不舍得嫁入京城,所以找了个人收养,履行和祁国公府的婚约?”
有人诧异。
视线转移到赵嫣嫣身上,她咬了咬唇:“盛老爷已经不在了,死无对证,我说什么也是白搭,诸位就想想,我一个丫鬟怎么会冠上了盛姓,又被提前送来京城?”
“嫣嫣,委屈你了。”赵氏拉着赵嫣嫣的手,面上也是一副无可奈何模样:“这门婚事是她不要的,如今又后悔了,硬生生害了你,我没有这样出尔反尔,背信弃义的女儿!”
赵氏义愤填膺地瞪了眼锦初。
锦初两拳紧握。
这帮人为了家产,没完没了地算计。
“盛锦初,明明是你看不上我国公府,却要往我头上泼脏水,好歹毒的心思!”祁予安冷嗤。
这时冯长安站起身护在了锦初跟前:“世子,盛姑娘不是故意的,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和盛姑娘计较,我会带着盛姑娘离开京城,回到陇西,完成盛老爷生前的遗愿。”
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说得有鼻子有眼。
锦初怒极反笑:“冯长安,除了这幅字画之外,可还有其他证据,总不能你空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吧?”
冯长安回过神惊讶地看向锦初,脸上一副受伤表情:“你……你这是不愿意和我相濡以沫,共度一生?”
“盛锦初!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,不仅背信弃义,还始乱终弃!”祁予安愤怒道。
“祁世子,请慎言!”二皇子妃忽然挺身而出,握住了锦初的手,苍白的小脸上透着决绝:“我相信郡主不是这样的人,刚才郡主所言极是,仅凭一句话,一幅画也不能断定他说的就是真的,盛国公的真迹这世上还多得很呢。”
有了二皇子妃解围,众人对冯长安多了几分质疑。
锦初并未将冯长安放在眼里,却不敢小觑二皇子妃,指尖越发冰冷,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。
冯长安咬着牙在怀里摸索,终于摸到了一枚玉佩高高举起:“盛姑娘,这是你赠与我,要激励我早些高中,玉佩上还有你的小字。”
看着玉佩,锦初瞳孔一缩,心底的恨意油然而生,这玉佩的确是她的,不过却是赵氏赠的,后来又找了个打络子的理由给要回去。
锦初看向了赵氏。
赵氏脸上嗪着快意。
说到底,今日这宴会,是为了她而设的。
“一枚玉佩而已,我相信郡主的性情高洁,不是私相授受之人,这位冯公子一定是误会了。”二皇子妃仍在帮着她说话:“三年前郡主才十二岁,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,能懂什么?”
冯长安瞬时语噎。
“盛老爷是陇西名门,见多识广,在当地颇有声誉,也绝对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。”二皇子妃声音掷地有声,在寂静的人群里回荡。
锦初不语,看向二皇子妃。
二皇子妃勾唇冷笑:“盛老爷不舍郡主远嫁,又怎么会让你去考科举,高中状元入朝为官,将来还不是要留在京城,你说的话漏洞百出,根本经不起推敲。”
冯长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死死咬着牙:“我答应过盛老爷,高中后一定会辞官回乡,高中,只是向盛老爷证明我是有能力的,为了娶盛姑娘,也有诚意!”
“你!”二皇子妃被冯长安的话给气得不轻,身子晃了晃,手中仍握着锦初的手不松:“盛老爷已经不在,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,你和盛姑娘早已是云泥之别,何必不自量力追来京城?”
二皇子妃攥住了锦初的手:“你莫要欺负郡主一人孤苦无依,我告诉你,盛姑娘早已许给了二皇子府,来年就要入府,你若再敢纠缠,我绝不饶你!”
话音落,众人惊愕万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