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国公府大门紧闭了三日,锦初每天和从前一样,晨起练字抄经书,上午算账。
赵家的人每天都不厌倦地来敲门,前两日都是卢氏亲自来,吃了几次闭门羹后,就换成了下人,全都被飞雁给挡了回去。
第四日,仍没等来嘉奖圣旨,倒是京城开始流传关于盛家的流言,上午,展万凌叩响了门。
飞雁见来人,二话不说打开门将人放进去。
“锦初妹妹!”
展万凌边走边喊,喘着粗气来到厅里寻到了锦初,锦初伸手倒了茶递倒了对方手中:“展姐姐,坐下来说。”
展万凌坐下,没心思喝茶将茶盏放在桌上,急切开口:“你可知勇王和怡安侯今日早朝状告了已逝的盛国公?”
锦初闻言眼皮一跳。
“我也是听父亲说起,五天前勇王秘密回京,还带了好几个从前跟在盛国公身边的人,查到盛国公有一半是大庆血统。还有四年前朝廷给过粮草,半路被截获,此人就是盛国公。”
“藏在画卷里的边防图也是真的,更不止一幅图,而是三幅,那三幅都被勇王交给了皇上,那画卷上就有盛国公的笔迹,赵甄只是误打误撞被卷入是非,要不是赵老夫人病危,皇上已经有打算让赵甄恢复官职了。”
展万凌听到消息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。
有功之臣,为国捐躯,是满门荣耀,可要是如勇王所说,那就是坐实了通敌叛国,贼喊捉贼,盛国公反而成了引狼入室,不安好心,是叛徒,罪该万死!
那锦初身为盛家嫡女,必受牵连。
锦初脸色蓦然一白:“胡说八道,父亲忠心耿耿,又怎么会通敌叛国,截获粮草?”
“锦初妹妹,你先别着急,我肯定是相信你的。”展万凌安抚道:“这事儿不会是勇王说什么是什么,皇上肯定会彻查到底,给盛家个公道。”
锦初气得浑身发抖,当初粮草被截,前线无粮,士气颓废,多少士兵无心恋战,是父亲连夜竭尽所能地寻找粮草,亲自送去了前线。
如今大获全胜,阻碍了某些人的计划,变着法地诋毁盛家,锦初深吸口气冷静下来:“展姐姐,我父亲的祖家便在陇西,绝非大庆,这都是谣言!”
展万凌解释:“此次勇王带了四个人入宫,皆是你父亲生前重用之人,他们亲口指认,盛国公曾和大庆三皇子私底下见过,还将截获的粮草秘密运送去了大庆,只捐给了前线小部分,收获了名声,成了三军的恩人。”
局势摆在眼前,由不得锦初回避。
勇王……
锦初对此人从未听说过。
“多谢展姐姐告知。”锦初对展万凌十分感激,能在这个时候告知这些。
展万凌摇头:“我父亲曾见过盛国公,对盛国公评价极好,乃一代枭雄,是正人君子,绝做不出此事。”
锦初眼眶微湿,蜷起拳头,只恨自己不够强大。
彼时飞雁看见了丫鬟领着个小厮进来,她蹙眉,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陆大人府上的。
小厮来传话:“给郡主请安,郡主,一个时辰前赵氏被释放了。”
锦初眉一挑,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,追问道:“为何被放?”
“回郡主,是皇上下旨放了赵氏,两个时辰前赵甄大人被召入宫,当众检举了盛家。”
说完小厮弓着身退下了。
锦初好半天没回过神,倒是展万凌气愤不已:“赵家太过分了,好歹也是亲戚一场,怎么能落井下石呢?”
赵家落井下石,她并不意外,赵氏,赵甄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。
“这个时候给盛家一击,不过是想将自己摘出去,免得被拖累罢了。”锦初眼底闪过冰凉神色。
展万凌看不过去了,猛地一拍桌子:“欺负人欺负到家了,还真以为咱们没帮手?”
说完她对着锦初安慰:“我这就去找秦姐姐和萧姐姐……”
“别!”锦初赶紧站起身拉住了展万凌,勉强挤出笑意:“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,不到万不得已,我不想将你们卷入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自有分寸。”锦初故作轻松。
通敌叛国四个字太过沉重,她不知前路如何,也没有把握及时抽身,就更不想将展万凌卷进来。
将展万凌送走后不久,宫里来了人,召见锦初入宫。
马车已备好。
锦初深吸口气,整理了发鬓和衣裳,她绝不能堕了盛家名声,一步步昂首挺胸,面上毫无惧色。
十来个侍卫围着马车,前头站着个莫约五六十岁的太监,白色的眉头轻轻扬起,眼底透着可惜。
“梁锦郡主,走吧!”
语气生硬,并无尊重,一如他的眼神般,太监伸手拦住了飞雁等人:“郡主一人入宫即可,闲杂人等不必跟随。”
说罢,摆摆手:“走!”
马车行驶极快,险些将她甩了出去,锦初死死地拽住了窗才稳住,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后才停下。
入眼已是红墙装瓦,长长的甬道一眼看不到头,森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,跟在那位忠公公身后,偶尔能看见几个洒扫宫人经过。
终于来到乾承宫,两侧站着数十个带刀锦衣卫,个个气势威严,让人不敢小觑。
忠公公上前,小太监弓着腰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,锦初隔得不远,依稀能听见赵大人,勇王等字眼。
等小太监汇报完,忠公公了然瞥了眼锦初,将人领进门。
“皇上,这些年盛袁借着跑船的幌子,为了大庆东奔西走,从海面上绕行去周遭其他国家,四年前从京城运送去边关的粮草被截,就是盛袁所为,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码头运到了大庆!”
“阿北跟了盛袁多年,因知晓太多秘密就被盛袁亲自扔下了海里,幸亏他半路遇到了打渔的渔船才侥幸捡回性命。”
“其实盛袁在大庆早就娶亲了,膝下还有两子两女,盛袁得知事情败露后上船逃窜,只是意外遇到了风浪,所以才死了,其女盛锦初根本就不是功人之女,而是罪人!”
“求皇上撤回册封盛袁国公之位,撤回盛锦初郡主的位置,再将盛锦初打入大牢!”
进门锦初听到的这话。
面前跪在地上的人有十几个,说话的人身穿黑色蟒袍,领口处还绣着云纹。
看服饰,此人应该就是勇王。
再一旁,她竟然看见了赵甄,跪在地上身子笔直,眼眶泛红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。
“皇上,梁锦郡主来了!”忠公公提醒。
大殿瞬间安静,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锦初看来。
锦初跪在地上冲着最高处的明黄色磕头:“臣女拜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气氛沉寂
锦初一动不敢动,她感受到了上首凝视,压得她不敢轻举妄动。
许久,北梁帝沉声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
锦初闻声抬头。
“刚才的话都听见了?”北梁帝问。
面对质问,锦初毫不犹豫地点头,她挺直了背脊:“皇上,臣女有几句话想问问勇王。”
勇王讥笑:“你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王,享受了几日功臣之后的待遇就真的将自己当功臣了?”
锦初蹙眉,反而是看向了北梁帝:“皇上,盛家就剩我一人,偌大的家产几次三番被人惦记,有人栽赃污蔑,臣女一点也不意外。时隔四年了,勇王至今才找到证据,可如今死无对证,臣女想知道,从京城到边关,相隔千里,臣女的父亲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将粮草截获,而且不露任何蛛丝马迹。”
北梁帝闻言面上多了诧色:“你是何意?”
“皇上,这要么是栽赃陷害,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浑水摸鱼,试图搅乱局势,总之,只要盛家还有一人在,绝不允许任何人往盛家头上泼脏水!”锦初朗声道。
“放肆!”勇王怒喝:“这是金銮殿,不是你这个罪人之女胡乱说话的地方!”
勇王目光圆瞪,那架势险些要将她给生吞活剥。
“锦初,不可放肆。”赵甄急忙拉了拉锦初的衣袖:“你当初年纪还小,许多事不知情,只要你肯认罪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,别犯傻。”
锦初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。
“你父亲本就大逆不道,提前埋伏在乌霞山抢走了粮草,杀了押送粮草之人,将粮草从三十公里外的港口运出去,阿北,阿南都是人证,还有,边关图上还有你父亲标注过的字迹,和你父亲往日给赵家送家书上的字一模一样,绝不会有假!”赵甄道。
说罢,赵甄冲着北梁帝磕头:“皇上,这丫头许是不知情……”
“赵大人,通敌叛国就是死罪,她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,若是轻易放过,日后人人效仿又该如何?”勇王没好气道。
锦初紧攥拳,欲要开口之际,忽听上方传来了剧烈咳嗽。
“皇上!”忠公公急忙顺后背。
众人被这一声喊叫吸引了目光。
只见北梁帝脸色忽然变得灰白,握着帕子擦拭唇角,竟是呕出了鲜红色,面色阴沉两眼一闭晕了过去。
“快,快请太医!”
众人惊慌。
告状的事暂且抛之脑后。
北梁帝被抬入内殿,李太医背着医药箱子匆匆进去,其余人只能在原地干等着。
一个时辰后
忠公公出来:“皇上有旨,从今日起由太子监国,一切朝政由太子全权处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