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冉沁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,微微一笑,不再聊起此事,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起了所见风景。
哪一盆花绽放极好,又是如何栽培的。
锦初默默听着。
等到了东宫门前,萧冉沁对着门卫说:“太后命我来给殿下送些吃食。”
门卫接过检查了一番,确定无误后才让开了。
两人跨过门槛。
锦初还是第一次来东宫,不同于慈安宫的威严,东宫略显空旷和清净,唯一的鲜艳颜色就是池子里绽放的粉色娇荷,走过廊下,微风吹过,她不禁侧过头四处打量。
“东宫空闲了几年,还是老样子,殿下不喜俏丽,这么多年了花园里连朵花也没有,总觉得孤单。”
萧冉沁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而笑着看向了锦初:“依锦初妹妹现在的身份,日后少不得要经常入宫,你可别忘了多来东宫走动走动。”
锦初眉眼闪动了一下,笑吟吟回:“男女大防,怕是多有不便。”
萧冉沁眨眨眼,娇羞笑:“不是让你来看殿下的。”
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殿前,门口两个侍卫守着,身穿湛蓝色袍子的小太监弓着腰道:“殿下刚服了药,正要歇息,容奴才进去通传,两位稍等。”
“有劳。”萧冉沁态度很客气。
小太监忙说不敢当,转身进去禀报。
片刻后又出来了,对着萧冉沁说:“萧姑娘,殿下说把东西放下,多谢萧姑娘特意跑一趟,只是有伤在身,不便见客。”
萧冉沁诧异地看了一眼锦初,眸色暗含打量,但转瞬即逝,对着小太监说:“你可告知殿下,还有公主也在。”
“奴才说了。”
萧冉沁不肯死心,抿了抿唇又说:“叫人搬来一扇屏风,说几句话也好,否则,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太后。”
闻言,小太监脸上犯了难,只能又进去禀报,不多时出来了:“殿下请两位姑娘进去。”
“锦初妹妹,还是你的面子大。”萧冉沁笑着挽起了锦初的手往里走,前头小太监在前方带路。
上了台阶,倏然从里面冲出来个太监,手里端着药碗,好巧不巧地洒在了萧冉沁身上。
一身芙蓉色长裙沾染上褐色药汁,滴滴答答甚至沾在绣鞋上,萧冉沁脸色微变。
“奴才该死,求姑娘恕罪。”太监慌张跪地磕头。
“小德子你怎么冒冒失失的,冲撞了萧姑娘,还不快下去领板子!”
小德子慌了。
萧冉沁深吸口气,面上绽放微笑:“不碍事,稍后再换一身就是了,起来吧。”
小德子立马冲着萧冉沁磕头道谢。
“禄贵!”
刚才带路的小太监立即弓腰,隔着一扇屏风行礼:“奴才在。”
“前些日子父皇赏赐了几匹极好的浮光锦,带萧姑娘去挑两匹。”屏风另一头传来清冷慵懒声音。
萧冉沁推辞:“殿下,浮光锦太贵重了,臣女不碍事的。”
“是孤教导无方,让萧姑娘受惊了,那两匹浮光锦颜色娇艳,正配萧姑娘。”
榻上的人似是换了个姿势,从屏风内隐约能透过模糊的影子,视线也朝着这边看来:“孤记得藏珠出嫁时,内务府做了不少衣裳并未全部带走,萧姑娘和藏珠年纪相仿,个子也差不多,禄贵,带萧姑娘去宝菱阁取两件衣裳,莫要让萧姑娘受了风寒。”
禄贵点头:“是。”
萧冉沁立即拉住了锦初的手。
“太后好意孤心领了,孤身子不便,就不招待两位了。”太子隔着屏风做了个挥手的动作。
禄贵站在两人面前:“两位这边请。”
萧冉沁笑笑,这才放下心里的怀疑,屈膝后跟在了禄贵身边离开,两人站在东宫门口,锦初道:“萧姐姐一会儿还要去和太后复命,我就不去了,秦老夫人还在宫门口等我呢。”
“好,改日咱们姐妹再聚。”萧冉沁挥手,面色有些焦急,并不想顶着一身狼狈在宫里乱逛,加快了脚步离开。
锦初叹了口气,转身就要走。
“这就要走?”
门那边倏然传出一道声音,冷不丁地吓得锦初脚下发软,转过头时诧异地看着刚才还躺在榻上起不来的人,这会儿一袭月牙白长衫就站在那,单手束在后腰处,头戴玉冠,端得一派正人君子,温婉如玉的模样。
俊朗无双脸上还有几分似笑非笑盯着她看。
锦初回过神,慌忙行礼:“殿下。”
“免礼。”
锦初起身。
太子在原地转了一圈:“是有些陈年旧伤,不过并不像外头说的那样。”
突如其来的话让锦初还有些发懵,太子清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;“孤无碍,也未有隐疾。”
看着锦初双颊通红,神色闪烁,太子没脾气地笑了一下:“有两匹素色长锻很衬你,稍后孤派人送到你府上。”
锦初立即道谢。
“区区两匹锦缎哪比得上救命之恩。”太子又看了眼天色,喉结缓缓滚动:“走吧,别让秦老夫人久等了。”
锦初喃喃的嗯了,抬脚离开,不敢回头,总觉得背后有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盯着自己。
拐了个弯离开了东宫视线,她才松了口气,同时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仿佛被卸了力道。
匆匆出了宫门,果然看见了秦老夫人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,上了马车,秦老夫人笑容慈和:“走吧。”
一路上,秦老夫人什么都没问,一心钻研在棋谱上:“我听展丫头说,你府上还有不少棋谱,能否借给我瞧瞧?”
锦初小鸡啄米般点头:“有些棋谱是家父所写,待我回去摘抄一份送给老夫人。”
“这……那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客气了。”秦老夫人连连道谢,快到地方时才说起太后要赐婚的事。
“我和太后关系极好,今日我开了口,太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了。”
有了这话,锦初宽心不少。
秦老夫人将人送到了盛国公府门口才放心离开,锦初回了府上,立即将棋谱翻找出来,静下心誊抄。
这一写就到了傍晚,飞雁拿起剪刀拨了拨灯芯,屋子里的亮光又亮了些,默默等了会儿,锦初才将最后一篇誊抄完毕,等墨干透才转过头看向了窗外,飞雁道:“主子可要用膳,方嬷嬷炖了竹笋鸭汤,还有樱桃东坡肉,蒸了糯米鸡糕。”
锦初点点头。
用过晚膳后,她揉着小腹在院子里的鹅卵石上散步,门外传来了咚咚的声音。
动静之大在后院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飞雁上前查看后赶回来:“主子,是祁国公府的人上门来求药,嫣嫣今日动了胎气,有小产征兆,大夫说急需茸参丸保命。”
锦初皱紧了眉。
茸参丸她的确是有,董嫣嫣伺候了她十年知道也不稀奇,是父亲专门找人给她调养身子的,一颗价值不菲。
就这么白白给了董嫣嫣,她实在不甘心。
“告诉祁国公府,一颗五百两银子。”
飞雁点头。
片刻后飞雁提来了一千五百两银票,按照锦初的吩咐给了三颗,送走之前还特意让大夫检查,确定无误后才松了手。
“主子为何要给,只管推脱……”飞霜想不明白。
锦初却道:“茸参丸只是调养身子,远不能保胎,祁国公府的人上门求药,不看别的,就看在祁贵妃的份上,也不好推辞。”
飞霜撇撇嘴:“倒是便宜她了。”
飞雁笑着安抚:“好了,你别生气了,你猜猜董嫣嫣为何动了胎气?”
飞霜老实地摇头。
“是祁予安今日带回来两个妾室,董嫣嫣现在脾气敏感得很,和祁予安大吵一架后,当即就见了红,她这样的人,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,咱们又何必和她计较。”
经过飞雁开解,飞霜眸色都亮了起来。
“赵家倒了,又不认她,她在京城举目无亲,皇家那边和她更无瓜葛,如今就靠着祁予安那点微薄的感情支撑着,可祁予安因为她才没了世子位置,等着瞧吧,那点感情是撑不了多久。”
看过绚烂的荣华富贵,又差点点就伸手勾到了,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过普通又平凡的生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