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晟说完后,他的神情异常恭敬。
若非秦快了解其为人,否则还真以为他诚心如赤。
不过有一说一。
刘晟开出条件不可谓不重。
修建庙堂,开族立嗣,享永世香火!
奏于天子,立不世之勋,泽被后世!
这对于一个古人而言,无异于单开族谱。
一介草民,从此鲤鱼跳龙门,彻底改变了圈层的命运,成为了掌权者。
这等诱惑对任何人都是无法抗拒的。
更何况还是对于一个最底层的佃农。
秦快似乎也没想到刘晟会给他开出这样的条件,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刘晟眼尖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,不由得心中冷笑。
年轻人就是年轻人。
无论他装的有多么老陈,心性这种东西是无法改变的。
这时秦快回神嗤笑,
“这等条件,当真诱人,不愧是刘大人,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便一鸣惊人。”
刘晟悠然笑道,
“鄙人也只是帮秦公子解决困扰罢了,不值一提。”
秦快不解,
“困扰?你从哪看出来我很困扰?”
刘晟笑了笑,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,
“秦公子,虽然你的父亲秦四海入赘了京城萧府,萧将军乃是当朝大将军,门下更是有五姐妹各个美若天仙,但你扪心自问,以你的身份届时进了将军府,会是什么局面,难道还要鄙人叙述吗?”
闻言,秦快心中了然。
真不愧是老狐狸,一眼便能见血。
随后他仰坐在椅子上,
“自然是抬不起头来,活得不如一条狗,你是想这么说吧?”
“难道不是?”
刘晟脸上的笑容更为自信,
“萧将军何许人也?灭氐羌,杀鲜卑,战高丽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大将,她旗下的五女,何来庸人?你和她们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鸿沟,不可逾越。”
“即便你的父亲与萧将军情投意合,但你这种继子进萧府,必然会遭到数之不尽的白眼,是也不是?”
秦快忽然失笑,
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她们这么厉害呢?”
刘晟并未看出他眼里的戏谑,继续徐徐道来,
“秦公子之所以用地龙养田之策来挽救大夏颓势,无疑是想用这一计来引起陛下的注意,从而提高自己的身段,也好让自己的父亲在萧府之中能抬得起头来,让自己在那几个姐姐面前,抬起头来,鄙人说的……是也不是?”
啪啪啪!
秦快忍不住鼓起了掌来。
就凭这老家伙的想象力,笔给你,你来写吧。
若非他是气运之子,心思也格外单纯。
换做任何人来可能都被这老狐狸给拿捏了。
刘晟见他鼓掌,更加确信了他心中猜测,忍不住内心万般得意,
“由此可见,秦公子,你与我刘家合作,才是唯一的出路,鄙人并非是在跟你做交易,而是在……救你。”
“好好好!”
秦快越拍越起劲,恨不得当场给他点个赞。
县令就是县令。
这种洗脑的手段,太勾八牛了。
刘晟笑容依旧。
可笑着笑着,他越笑越僵。
这小子明明在鼓掌称赞,为何总感觉有点不舒服?
随即刘晟决定不再保留,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两块牌子递了上去,
“秦公子,此乃两块令牌,这块银牌乃是本官的库房之牌,只要你想,随时可调用库房里的任何银钱!”
“此外,这块金牌乃是县丞官牌,持此牌者,于州郡县丞,正八品,掌管武陵州郡所有钱两和户籍。”
“大哥!你疯了吗?把县丞这等重要官职交给这小子?那岂不是置我们刘家于死地?!”
这时门外一直偷听的刘苛彻底忍不住冲了进来。
县丞这个位置,一直以来都是刘晟兼任。
也正是如此,他们两兄弟才能如此大肆敛财。
之前刘晟说什么给秦快修建庙堂,开族立嗣也就罢了。
可现在刘晟竟然要把这肥差让出去给秦快,这让他瞬间不淡定了。
然而刘晟却异常平静,
“我与秦公子相谈甚欢,更钦佩秦公子的为人,与聪明人合作,若是这点诚意没有,今后如何信任?”
说罢他看向有些错愕的秦快再次笑道,
“秦公子,鄙人的诚意,你可还满意?”
“大哥!不可啊!”
刘苛在一旁急死个人。
说老实话。
不单单是刘苛没想到,就连秦快也没想到,刘晟竟然会拿出县丞这个肥差来拉拢自己。
要知道一个州郡乃至一座城所有的粮田收入,户籍人口都是通过县丞之手。
可以说刘家这些年来暗中贪污的赃款,十成之八九都是从这个位置里抠出来的。
而现在刘晟竟拿这种权利做诱饵来引诱自己上钩。
当真是下了血本。
随即秦快沉默不语,缓缓拿起了面前两块金银牌,放置面前把玩了起来,一边问,
“若是小爷我跟你们合作,并且接受了你的条件,这两块地,你们要如何处置?”
话落,刘晟愣了愣。
似是没料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秦快竟然还会关注这两块地。
当即随口道,
“自当是将粮田归于国库,赐予朝廷和陛下。”
归于国库?赐予朝廷?
呵。
说的可真好听。
秦快转头盯着刘晟,
“归于国库,可发放赈灾粮款?归于朝廷,可让陛下重视灾情?”
然而刘晟听后一怔,随即仰头大笑起来,
“哈哈,秦公子当真是风趣。”
“很好笑吗?”
秦快皱眉不解。
刘晟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,笑了很久,最后忍俊不禁道,
“秦公子啊秦公子,你还是太过年幼,你可知我等为官,信奉何言?”
秦快盯着他一言不发。
刘晟再次笑道,
“赈灾之资,乃为官者之口食,兴兵之战,即居宦者之财囊,不然,吾何苦而居此官位哉?”
此话落下。
秦快手中把玩的动作戛然而止。
沉默了良久,他忽然也笑了,只不过笑容中透着些许凉薄之意,
“好一个赈灾之资,乃为官者之口食,兴兵之战,即居宦者之财囊,好的很,好得很啊!”
说罢,他将手中的金银牌在刘氏兄弟二人惊愕的目光下,缓缓伸入桌面,对着滚烫的热锅松开了手。
啪嗒啪嗒!
金银牌落入汤水中的刹那,秦快也起身已然准备离开。
刘晟脸色猛僵,回过神骤然冷喝,
“秦公子,你这是何意?”
秦快止住脚步,侧目瞥了他一眼,
“抱歉,我家的麦子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