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平宜领命,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急于表现的冲动,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议事厅。
他走后,厅内沉闷的气氛并未立刻消散。
身材魁梧,面容带着几分悍匪气的林虎,瓮声瓮气地抱拳:“将军,董大人……呃,董将军虽然去了,可末将以为,光靠那些坑坑洼洼、绳索木头的,恐怕挡不住徐刚那厮和他手下的虎狼之师!”
他旁边的呼延豹,身形稍瘦,眼神锐利如鹰,也跟着附和:“林将军所言极是!那大雪龙骑的名头,咱们不是没听过。骑兵冲锋陷阵,固然怕陷阱,可一旦他们察觉,小心应对,或是干脆下马步战强攻,那些玩意儿又能拖延多久?依末将看,还得是硬碰硬,战场上见真章!”
两位将军对视一眼,齐齐单膝跪地,声若洪钟:“将军!我二人愿领本部兵马,于山道险要处设伏,与那徐刚正面一战!定要让他知道,我泰山郡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!”
宋万阴沉的目光扫过二人,心中冷哼一声。
他何尝不知董平宜那点斤两?
让他去布置陷阱,不过是废物利用,顺便采纳朱文的计策,多一层保险罢了。
指望董平宜真能挡住徐刚?宋万自己都不信。
这林虎、呼延豹,虽是自己提拔的心腹,但也都是桀骜不驯的猛将,让他们去正面迎敌,正好挫挫徐刚的锐气。
“好!”宋万沉声应允,“本将军就给你们这个机会!林虎、呼延豹听令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你二人一个时辰后各领本部精锐,就埋伏在一线天之后的那片密林!待董平宜的陷阱稍挫敌军锐气,你们便即刻杀出!务必给本将军狠狠地咬下他一块肉来!”
“遵命!”林虎和呼延豹大喜,领命而去,眼中燃烧着嗜血的战意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奉高县城外蜿蜒的山道上,叮叮当当的挖掘声、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的咒骂声不绝于耳。
董平宜带着数百名临时征调来的民夫和部分郡兵,正热火朝天地布置着陷阱。
“他娘的,这叫什么事儿啊!”一个满身泥土的郡兵一边费力地挥舞着锄头,一边朝旁边的同伴低声抱怨,“咱们郡治所建在山顶上,城高墙厚,易守难攻!只要把城门一关,滚石檑木往下砸,弓箭嗖嗖地射,什么样的敌人攻得上来?非得让咱们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道上挖坑,累死个人!”
“谁说不是呢!”另一个民夫抹了把额头的汗水,累得直不起腰,“听说那啥徐刚就带了三千骑兵,骑兵还能飞上天不成?守城就完事了,搞这些虚头巴脑的,不是折腾人嘛!”
抱怨声此起彼伏,显然大家对这项苦差事都充满了怨言。
董平宜坐在不远处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上,翘着二郎腿,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折来的树枝,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地面。
他自然也听到了手下人的抱怨,心中深以为然。
这奉高县的地势,他比谁都清楚。
山道崎岖,本就不利于大军展开,更别说骑兵了。
只要守住山口和城门,徐刚那三千骑兵根本就是个笑话。
可谁让下命令的是他姐夫宋万呢?他再不乐意,也得硬着头皮干。
“都他娘的是那个姓朱的神棍!”董平宜心里暗骂,“要不是他出的馊主意,老子至于在这儿喝西北风,累得跟狗一样吗?等回头,非得找机会好好治治他!”
想到这里,他烦躁地朝着干活的人群吼了一嗓子:“都给老子加把劲!挖深点!那边的绊马索再拉低一些,藏好了!要是让敌人看出来,老子扒了你们的皮!”
吼完,他又觉得口干舌燥,拿起水囊灌了几口,继续百无聊赖地监工。
阳光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,眼皮子开始打架。
就在这时,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山道下方传来。
董平宜猛地一个激灵,警惕地抬起头,右手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刀柄,厉声喝问:“什么人?!”
只见一个年轻人,施施然地走了上来。
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,身着一袭略显普通的青色布衣,面容却异常俊朗,剑眉星目,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眼神清澈,看起来人畜无害。
他身上空无一物,既没有携带兵刃,也没有背负行囊,完全不像是个行军打仗之人。
年轻人停下脚步,对着一脸戒备的董平宜拱了拱手,笑容温和:“这位将军莫要紧张,在下只是个路过的旅人,见此处尘土飞扬,人声鼎沸,好奇各位在忙些什么,故此前来一看。”
董平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,见他确实手无寸铁,神态轻松,不像是有歹意的样子,心中的警惕稍稍放下了些。
加上被这年轻人一声“将军”叫得颇为受用,脸色缓和了不少。
“哼,看你也不像歹人。”董平宜松开刀柄,重新坐回石头上,带着几分得色地挥了挥手,指着那些正在挖掘的陷坑。
“我们在布置陷阱!有不开眼的蟊贼,兖州来的徐刚,马上就要带兵攻打我们奉高县了!咱们这是在给他准备一份大礼,保卫家园!”
“哦?兖州徐刚?”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,随即凑近了几步,和董平宜一同蹲在了石头边,目光扫过那些初具雏形的陷阱,赞叹道。
“原来如此!将军真是深谋远虑,手段高明!有将军这般智勇双全的人物镇守,想必那徐刚定然是有来无回,奉高县固若金汤矣!”
这番话简直说到了董平宜的心坎里。
他平日里在宋万面前唯唯诺诺,被骂得狗血淋头,难得遇到个如此有眼力的人,顿时飘飘然起来,那点被逼着干苦差事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。
“哈哈哈,小兄弟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!”董平宜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,一副你很懂行的模样,“那是自然!我董平宜在此,他徐刚插翅也难飞!这些陷阱,只是开胃小菜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