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上房门,霍知也听到楼下响亮的报时声,倚在门上瑟缩了一下。
她很快反应过来:锁门,拉窗帘。
不能让外面的东西有机会进来,她也不想通过透明的窗看到窗外有什么。
灯……
霍知也犹豫了一下,记得徐一流的嘱托,关掉了。
因为徐一流说:“飞蛾扑火,黑暗中唯一亮着的房间未尝不会吸引污染物。”
但在关掉之前,她有记得去查看床底。
这里的床较高,底部完全可以再趴下一个人。
床底空空荡荡,灯灭了。
她快步爬到床上,下意识就想脱鞋,一只脚在另一只脚后跟又忍住了。
不能脱,如果有危险,她没有穿鞋的时间。
为这个,徐一流还让她给绑带长靴的鞋带系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,保证怎么跑动都不会掉。
霍知也忍着那点轻微的洁癖,将脚放上床,用被子裹紧自己,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快点睡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还是没有一丝睡意。
在那声报时声后,周围太安静了,安静得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
于是霍知也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呼吸声当成白噪音,忽略掉那些颤音,催促自己入眠。
直到她终于承认,真的睡不着。
她开始努力地去听隔壁的动静。
徐一流就住在隔壁,如果徐一流那边有什么事,她应该是可以听到动静的。
同理,她如果出事,徐一流也是可以听到赶过来的。
她想证明这点,却无从去证明。
霍知也的不安渐渐加重,仍不敢睁开眼,生怕睁开眼与什么东西对视,只是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床头挪。
再近一点,再近一点,她想听听徐一流那边的声音。
某一刻,她的脸贴上冰凉的墙面,头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。
霍知也忽的睁开眼,手贴在墙上,手底不是柔软的被子,身下不是硬邦邦的床。
她的脚踝开始发抖。
到底是什么时候……
到底是什么时候……
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从床上站了起来?
她的脸贴着墙面,脚踩着枕头,睁着眼站在床上,脑海中全是自己在房间中的姿态。
这时,她忽然想起自己从进门后就一直刻意忽略的东西。
床头墙上的画。
那也是一张半身像。
不同于走廊那些半身像的是,每个房间里的半身像是没有脸的。
霍知也的头顶抵着画框,清晰地听到自己咽了口唾沫。
若是她再直起来腰一些,脸或许就刚好贴在那画像空白的脸上。
她情不自禁去想象那样的画面,自己将自己吓得腿抖不止,竟蓦然跌倒,歪倒在了床上。
霍知也慌乱抓起来被子,将脸蒙住,身体抖个不停。
她知道,肯定有什么东西让她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。
那是看不到的东西……
不去看,不去看,不去想……
霍知也拼命地这么告诉自己,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往下掉。
她控制不住哭了一会儿,哭声却渐渐小了下来。
有其它声音。
除了她的呼吸声,心跳声,啜泣声外的其它声音。
霍知也屏住呼吸,努力去分辨这是什么声音。
离她很近,像她在乡下牧场过暑假时听到的老鼠啃衣柜的声音。
这里有老鼠吗?
霍知也无意识地抓紧被子,指甲在被子上划了一下。
她的身体陡然一僵。
比起老鼠,其实更像……
指甲抓挠床板的声音。
她被这个想法吓得想尖叫,生生忍住了,自己捂着自己的嘴。
心跳声更加得大,霍知也左手掐着右胳膊,克制着颤抖,将刚刚惊起来的身体缓缓下降,耳朵渐渐贴向床板。
她之前明明看过的,床下没有人。
床下没有人。
床下……
指甲的抓挠声在她耳朵贴下后一瞬间放大,仿佛就与她隔着一张木板。
霍知也再也忍不住了,惊得爬起来抱着被子往角落里缩。
那声音越发得厉害,整个床板咚咚响,像是马上就要打破床板,从里面爬出来。
霍知也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,放飞的想象越发真实。
姐,姐,我想回家,姐……
人在最害怕的时候,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大概率是家人。
紧接着就会去想能让自己不再害怕的人。
霍知也想的当然是徐一流。
她想大叫,让隔壁的徐一流听到后赶过来。
张嘴的前一刻,她却忽然想起来徐一流说过的。
“无论如何,不要害怕。”
“你能杀死鬼吗?”
“但是作为清洁工,你能杀死任何污染物。”
徐一流说完这些就进了屋子,她急急跑进自己屋里,忙着锁门,到了现在才去细想这些话。
霍知也无措地咬着自己的指甲。
污染物……
她确实是能杀死污染物的,就像在上个丙级红色的任务中,她在迷宫里被可怕的畸形怪物追杀,一直逃了两天两夜,在逼入绝境的最后时刻反杀了那个怪物。
那种咬破怪物脖颈血管的感觉,她还记得。
床板的动静还在,霍知也却意外平静了下来。
她低头盯着床板,吸了吸鼻子,说:“你连床板都踢不烂。”
大小姐紧紧抓着被子,开始瞪床板:
“我能。”
……
徐一流进屋后简单看了一圈,就关灯上床,没拉窗帘。
拉窗帘是为了霍知也这种胆小的不会太害怕,而对她来说,窗帘反而会成为阻碍。
外面的月光虽然微弱,但通过窗帘透进来到底能让她看清一些室内。
如果窗外真的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,她不仅不会害怕,还会很高兴。
送上门的污染物,省了让她找的工夫。
可惜徐一流躺在床上,期待地等了许久,都没有等到什么奇怪的动静。
她很失望。
夜越来越晚,她原本就平静的心情愈发得静,渐渐陷入她最习惯的浅度睡眠。
对门的盛莫比她睡得更香,呼噜声震天。
次日天亮,她是古堡的钟声叫醒的。
三人在差不多的时候踏出房门,徐一流看着睡眼惺忪的盛莫,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。
只是这个哈欠还没打完,霍知也就冲过来紧紧抱着她,十分后怕地说:“昨晚你们床下有人吗?”
徐一流顾不得那哈欠,忙问:“你床下有人?”
霍知也如小鸡啄米般点头。
盛莫还在打哈欠。
徐一流问:“那你是怎么做的?”
霍知也抓着她的手,认真地说:“我鄙视了它。”
“咳咳咳咳咳……”
盛莫以为自己听岔了,震惊地看着她:“啥?”
怎么徐里徐气的?
霍知也讲了一遍昨晚的事:“……我本来是很害怕啦,但是我又想到,它居然连床板都打不烂,实在太弱了,就这种厚度的床板,我一拳就能打碎。”
大小姐矜傲地抬起下巴。
盛莫觉得她在吹牛,没理她。
徐一流知道这是实话。
95的力量值,可不就能一拳打碎床板吗?
说完这些,霍知也又躲在徐一流身后:“徐一流,你说,这是第二天早上了吗?”
徐一流说:“晨钟响了,应该是。”
霍知也看向徐一流背后的窗户。
窗帘没拉,她能清楚地看到窗外。
她迟疑道:
“可是,天……没亮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