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一流没睡。
她进屋后仔细将今天的线索串了一遍,在脑海中列出几个污染物的猜想方向,细细分辨概率高低。
之后,她便打开门,出去了。
门外空空荡荡,瞧起来似乎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。
她刻意没去看墙壁上的画像们,目不转晴直视前方,也没去看放置红酒的长走廊,沿着普通走廊走了一圈,到了尽头再次转身走了回去。
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,定会觉得这人是在梦游。
可只要离近了看,就能看到她尽管眼珠有些许血丝,但仍然清明,步伐不紧不慢。
她回到了原地,却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,心中便有了成算。
徐一流停顿片刻,向放置着红酒的长走廊走去。
她刚踏入其中,长走廊的灯便齐齐熄灭。
身后是光明之地,身前是幽暗难明。
长廊两边墙上半身画像一幅又一幅,两头的光亮不断闪烁,传入的光影并未给长廊带来什么改善,反而让她的影子不断呈现在长廊中。
明明闪闪,影影绰绰,乍现人鬼影难分难确。
徐一流脚步顿了一瞬,便再起步向前,不看两侧,不抬余光,微微低头,只看地面。
两边的视线密集强烈,如针般扎在她的背上。
身后肩颈处传来阵阵冷风,似是有人吹气。
有声幽幽道:“回头看看我……”
她不理不睬,系统面板的情绪值稳定在90以上。
那瓶红酒还在长廊的正中央,等徐一流走近了,蹲下身才发现酒瓶是满的。
她握着酒瓶的柄,若有所思。
看来红酒对这些伥鬼背后的污染物而言,并非是什么好东西。
那对吸血鬼来说呢?
又意味着什么呢?
她心里不觉急切了一分,握这瓶柄也紧了些,目光渐渐定下来,却在这酒瓶瓶身上瞧见一抹污渍,下意识用手指去擦。
随即,她反应过来,心中警铃大作。
这哪里是什么污渍?这是旁侧半身像的倒影!
后脖颈处的声音幽幽道:“你看见了。”
徐一流拔腿就跑。
长廊两侧的画框中绵绵生出一个个肉身,探出来伸长手臂,长长的指甲全是朝着她的身体去的。
不枉她连续加了两次敏捷,跑起来直接甩掉了一大段的伥鬼,少数几个拽住了她的头发,被她狠狠地拖着手臂折了数次,直叫伥鬼叫声惨厉间松手。
往后跑是不行了,她只能向前跑,向下跑。
跑出来长廊,正常走廊却也有了变化。
那一幅幅画皆像是吹了气球般膨胀起来,画中人不断从画上剥离,竟然一个个跳了下来。
她们色彩各异,四肢僵硬不像活人,在一瞬间齐齐看向走廊中还在不断奔跑的徐一流。
徐一流听着身后,看着身前,肺部因大幅度运动微微发疼,手却握着酒瓶越发地紧。
打群架吗?
巧得很,她从前干得最多的事情,就是打群架。
五颜六色的伥鬼生的一副人样,浑身浸透着诡异的僵硬感,身手与凶猛程度远远不及吸血鬼。
可它们远比吸血鬼难对付!
吸血鬼还能被扒皮碎骨,这些伥鬼的皮肤一旦触碰就是一阵粘腻,无论徐一流劲儿多狠折它们手脚的动作角度多么刁钻,它们全然不受影响。
徐一流烦得厉害。
濒死吗?她早就习惯了那种感觉,没什么好怕的。
可她心里就是还有一股气,无名的火气,总不让她甘心死在这里。
她已经跑到了楼梯口,偏偏就被堵在这里,形容狼狈。
杀不了,伤不了的东西最让人遭罪。
忽然间,她抬起拿着红酒的右手,想用拿酒瓶撇开最近的伥鬼,给自己拉出点空隙。
可是,还没等她碰到那伥鬼,它居然先退一步,离她远了一些。
徐一流一愣,随即毫不犹豫地将酒瓶口部砸到墙上,硬生生砸破了瓶口,拔出来软木塞,将酒瓶对着嘴倾倒。
苦涩的酒液顺着咽喉而下,着实呛人,她的眼睛泛起一些生理性泪水,面上阴沉沉地笑了:
“来,看看这回,我还能不能动你们!”
剩下半瓶酒她放在靠墙的位置,手里摸出背后夹着的刀,割破了自己的血淋在上面,一人冲出了千军万马地气势向那群伥鬼扑去。
当她的刀插入伥鬼的眼眶,她的手指深深陷在伥鬼脖颈,不见血色,但见那一道道身躯出现了裂缝。
她心中冷笑,不就是群架吗?
不就是群架吗!
“徐一流!”
当盛莫赶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。
杀疯了的女人单手撑在墙上,另一只手里握着那个酒瓶,脚边层层叠叠的各色玩意儿,乍一看像是纸人,仔细一看竟是软绵绵的人体组织,只是没有血流出来而已。
仅有的血,来自于她的手臂。
她靠着墙,转过身,累极了还挤出来一个笑,头发糊在脸上实在狼狈:“我说怎么停了,原来是你来了。”
这一刻,盛莫的心脏停跳了。
很快他就反应过来,不是心脏停跳了,而是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,因窒息才导致的胸口发闷。
徐一流甩了甩脑袋:“你怎么过来的?”
那边明明还有长廊,他应当不知道那些她刚推测出来的东西。
盛莫回过神,跑过去拉开她的胳膊,让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,没再管那些有的没有,扶着她打开自己的房门:“我出门你就在这里,我过哪去?”
出门?
徐一流这才回看四周,发现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长廊那边的楼梯口,而是她和盛莫的房门前。
她竟然不知不觉杀回来了吗?
那也难怪盛莫没事,估计这一片都被她杀干净了。
盛莫扶着她就要让她躺自己的床,但被徐一流拒绝了。
她扯下来他的被子,垫在身下,就这么躺在地上,闭着像是休息。
“我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声音才醒的。”盛莫惊疑不定,坐在床边看着她,“你……”
徐一流累得厉害,其实懒得再开口和他交代线索,打定主意就算他问,她也要装睡。
结果盛莫讷讷道:“你会死吗?”
徐一流睁开眼。
徐一流偏头看他。
徐一流:“……”
她果然是病了,居然开始想念方晓意了。
“你……”
徐一流不想再听他问什么死不死的,直接说:“我肯定死你后头,放一万个心。”
盛莫瞪她:“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。”
“好听有个屁用。”徐一流恹恹道。
虽说他和霍知也算是她的甲方,但是她俩命还指望着她,谁是真的甲方还不一定。
难得有站着把钱拿了的机会,她可不想窝窝囊囊地浪费。
盛莫盯着她的伤看了又看,最后终于忍不住,将床单撕开一截,半跪在她身边给她缠伤口。
徐一流任由他弄。
过了一会儿,他忽然问:“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,会有问题吗?”
徐一流似笑非笑地看向他:
“你怎么确定,我一定是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