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女、女英雄,你坐!”
狗娃殷勤地邀谢姎上牛车。
谢姎乐了,摸出两颗水果糖递给他。
狗娃看着漂亮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,眼睛都直了:“这、这是给我的?不不不!我不能要!”
他嘴里说着不要,手却老实地攥紧了糖果。
谢姎哈哈笑道:“喜欢就拿着吧,谢谢你帮我留座位。”
狗娃的脸瞬间红了,牛车上此刻除了他没别人,哪用得着特意留座位。
狗娃的爷爷周阿福倒是对谢姎的第一印象说不出的好。
先是听孙子说了她见义勇为的举动,还没见到人就有了好感;
眼下见到了人,发现她没有那股落魄凤凰下鸡窝、高高在上的感觉。
但愿她跟其他知青不一样。
这时,陆洁琼四人也到了。
周阿福看到新来的五个知青,三个女娃,另两个男娃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瘦排骨体型,不禁感到头疼。
这已经是第二批知青了。
第一批知青刚来的时候,他们还是很欢迎的。
毕竟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,在乡下多稀缺啊,满怀期待地盼着他们能带动全体社员共同进步!
可时间一长,很多问题逐一暴露。
最大的问题是这些知青不会干农活!
每天挣的工分,养活他们自己都困难,到最后,还得大队拿出粮食救济他们。
这哪是来帮忙的?分明是来瓜分社员们的口粮的!
这么一来,导致社员们对知青的印象一落千丈。
这次听说又要来五名知青,社员们聚在大队部吵得唧唧歪歪,希望大队长把知青送回去。
他们要不起!
可这是政策,要不起也得要。
周阿福深深叹了口气。
算了算了,头疼的事交给大队长和书记吧!他就是一个赶牛车的。
收起烟杆,让知青们上牛车。
“都坐稳咯!出发了!争取赶在日落前回到大队!”
陆洁琼见旁边东河大队来接知青的是拖拉机,自己却要坐臭烘烘的牛车,忍不住抱怨:“咱们怎么不坐拖拉机啊?牛车也太臭了!”
周阿福甩了一记空鞭:“咱们大队买不起拖拉机,你嫌牛车臭,可以走回去,老牛还能轻松些!”
“……”
陆洁琼不吱声了。
谢姎几人也没说话。
接下来的一路走得十分安静,只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响声、周阿福挥空鞭的啸声以及老牛踢踏踢的脚步声。
狗娃坐在他爷爷身边,手里攥着两颗舍不得吃的水果糖,时不时扭头看谢姎一眼。
心说爷爷说的既对也不对!
其他知青确实娇生惯养、很难伺候,但女英雄不一样!
她并没有嫌弃牛车的臭,也没有嫌弃村路的颠,相反她嘴角带着笑,似乎很满意四周的风景呢!
……
月湾大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,是因为大队附近有一座形状不规则的湖泊。
从山顶往下看,很像一轮弯月,故而取名月弯湖。而大队就位于月弯湖下方的湾口,因此有了这个名字。
黄昏的月湾大队很美。
落日余晖洒在湖面上,细碎得仿佛铺了一层金子;
不远处的青山,随着气温下降,浮现了一层蒙蒙薄雾,与村庄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相得益彰。
抛开与县城的距离不谈,谢姎对月湾大队的地理位置十分满意。
山清水秀、环境清幽、负氧离子爆棚……并不亚于她上个位面养老的私家庄园。
估计也就谢姎一个人满意,其他知青看着越来越荒芜难走的山间小道,都快崩溃了:
“怎么还没到啊?离县城这么远的吗?”
“以后出来一趟麻烦了!”
“那怎么办啊!我以为离县城不远,没带什么东西,打算到了以后再去供销社添置,顺便去国营饭店打牙祭呢……”
“早知道是在大山里,我才不选这破地方呢!听名字还以为是平原。”
听着知青们压着嗓门的抱怨声,坐在车头赶车的周阿福深深叹了口气。
他就说,城里来的知青差不多都是一副德行。
折腾大队给他们盖知青所、给他们处理各种纠纷、劳累老牛去火车站接不说,还根本干不了什么农活,到头来还得大队掏粮食接济他们。
名义上是借给他们过渡的,可第一批来的知青都过渡半年了,也没见他们还。
虽说知青办下发了安置费,可盖知青要花钱、给知青们下发农具要花钱。
见知青们挣那么点工分回头肯定不够吃,剩下那点安置费本来想等分粮时补成粮食给他们。
结果第一批来的知青不依了,非说大队克扣他们的安置费,为这事闹腾不休,最后大队长只好把余下的安置费按人头还给了他们。
这些知青花钱大手大脚,不到分粮就把钱花完了。
分的粮不够吃又来问大队借,这个借完那个借,大队能有多少粮供他们借?借了又怎么还?
“一群光吃不会干的懒蛋!”
月湾大队的其他社员们也在集体吐槽知青。
按理说已经到下工时间了,搁平时,早就收工回家做晚饭的做晚饭、休息的休息了。
可今天除了赶着回家做晚饭的妇女,其他社员都不忙着回去,想看一眼这批来的知青长啥样。
第一批来了十五个,其中七名女知青、八名男知青,因为来的人多,大队部空的房子不够住,大队干部们商议后,在月湖湾畔批了一块宅基地盖了座独立的知青所。
大队拿出了十足的诚意,结果咧,那些知青不但不感激,还处处挑刺,嫌房子是土坯的房顶是茅草的,嫌房间不够大不够多没法满足他们一人一间……
总之,哪是来帮助社员进步的,妥妥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小姐们!
虽然这话不敢明着说,但社员们心里哪个不是满腹牢骚?
饶是娶了女知青当媳妇的社员,也没少附和地吐槽那几个文弱的男知青。
“什么帮助社员进步,我听公社那些人在背地里议论,分明是城里的工作岗位满了,剩下的人光吃不干活闹得城里揭不开锅了才把他们分配到乡下来的,说白了就是来分咱们口粮的!”
“这话可不兴瞎说!”
“谁瞎说了,事实就是这样!”
“唉,要是会干农活,来就来呗,偏偏来的都是眼高手低的家伙,大队长分配给他们的任务,连三分之一都完成不了,照这么下去,等于咱们要养着他们了!”
“呸!老子连儿子都快养不起了,还养一群不相干的人?”
“你以为就你不想养?可有什么办法?大队长都没辙。”
“唉……”
“来了来了!”
一群半大小子们在村口爬树的时候,看到了驶来的牛车,腿脚快的跑回来报信:“看到人了!好几个女的!”
田埂上响起一片哀叹声。
“行了,别唉声叹气的了,累就回家歇着去!少在新来的知青面前嚼舌根,人家并没得罪咱们,先入为主的观念要不得!”
大队长严肃着脸走过来,呵斥了大伙儿几句,随后转向村口,带头迎接新知青的到来。
“吁——”
牛车驶到近前,周阿福拽住老牛,稳住车身,让知青们挨个下车。
社员们碍于大队长在场,心里再不满意,也只得上前帮忙。
一名壮实的汉子上牛车往下递行李,轮到谢姎的行李时,一下没能拎起来:“嚯,这谁的包袱,真重哈!”
车下接应的汉子两手接了过来:“哟!确实挺重。”心道肯定是哪个男知青的吧。
话音刚落,耳畔响起一道柔柔的女声:“我的。”
谢姎跳下牛车,伸手接过行李,单手往肩上一扛,朝对方和善地笑笑,“谢谢叔!行李重,我自己来!”
“!!!”
“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