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时她将义不背亲奉行为宗旨,可经历无数次生离死别后,她方明白,长辈不慈,何以尊重。
小人畏威不畏德,要想制服江母这种窝里横的人,就得比她更横。
江母想咒骂,又担心万一宋念瑶疯起来,不管不顾,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不敢说。
宋念瑶握住江清芷的手,柔声道。
“芷儿,此事我代你问,还是你自己问?”
江清芷迟疑片刻,还是决定亲口问江母。
“谢谢嫂嫂,我想自己问。”
“好,那我出去等你。”
说话间,宋念瑶便准备离去,被江清芷拉住。
“嫂嫂无须回避,我的事,没有什么是嫂嫂不能知道的。”
看到她眼底的害怕,宋念瑶拍了拍她的手。
“好,嫂嫂留下来陪你。”
自嫁入侯府以来,她这个小姑子便处处护着她,她早就把芷儿当亲妹妹看待。
公爹和夫君战死后,她二人又相依为命,撑起这偌大的侯府,感情已非一般人可比。
“芷儿,不论发生何事,你永远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,凌霄的妹妹,昱初的姑姑。”
“不要怕,嫂嫂也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就算芷儿与侯府没有血缘关系,只要她和昱初认,她便是。
听到宋念瑶这些话,江清芷心头微暖,朝宋念瑶点了点头,随即走向江母面前。
“我的身世,还请母……,请您如实告知。”
当江母喊出侯府收养她多年时,幼时那些尘封的记忆又突然袭来。
爹爹说她是在边关出生,还说江母生她时伤了身子,不方便照顾她,把她留在边关,自行回了云城调养。
所以她从小多半生活在边关,爹爹回城述职时,她才会跟着回云城。
可江母对她的态度向来冷淡,爹爹开导她,人与人之间的感情,都是处出来的,让她多陪陪江母。
后来哥哥去了天辰山学艺,江母对她的态度才开始逐渐好转,感情日益加深,如亲母女那般。
见面前的两人紧紧盯着她,江母紧紧抓住手中的绢帕,其实方才说出那句话时,她便后悔了。
万一江清芷知道了她的身世,抛下侯府这一大摊子事离开,那她的昱初该怎么办。
“芷儿,娘方才……”
说话间,江母还如从前那般,想去牵江清芷的手,却被她侧身避开。
“话既然已经说出口,您也不必再杜撰那些假话来骗我。”
与江母共同在侯府生活多年,江清芷一眼便看出江母后悔说那些话了。
江母尴尬了收回空中的手,看向江清芷的眼里带上了祈求。
“芷儿,娘错了,看在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份上,你别不管侯府,不管昱初,好不好?”
江清芷侧过身去,掩去眼角的泪,事到如今,江母担忧的只有侯府前途,就像她说的,侯府养了她这么多年,她对她就没有一丝母女情分吗。
“我再说一遍,告诉我实话,否则现在就离开侯府,你应该知道,没人能拦得住我。”
“别,你别走,我都告诉你。”
听到她说要离开,江母连忙伸手去抓她,手伸到半空,又缩了回来,开口解释道。
“当年在边关,我的确生下一个女儿,可边关条件太差,那孩子还未足月便没了。”
回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儿,江母心中也是一痛,当年她怀那一胎时身子弱,军医说过,那孩子很难保住,但她还是决定生下来。
最终她虽然顺利生下那孩子,可身子也受到重创,不能再有孕。
她本就介怀此事,又恰逢那孩子夭折,身子每况愈下,江战尘便派人将她送回了云城,但一直也未对外公布那孩子的死讯。
后来江战尘回云城述职,她才知道江清芷的存在。
江清芷袖中的手紧紧握住,指甲嵌进肉里,原来她真的不是爹爹的女儿。
“你当初明明对我很排斥,为何后来又会选择接受我?”
当初爹爹第一次带她回府时,江母冷若冰霜,如今想来,那眼底许是还有她看不懂的恨意。
江母开始陷入过去的回忆里。
“当初你爹带你回云城时,我以为你是他在外面女人生的孩子,自然不会善待你。”
她的女儿死了,加上她又以为江战尘背叛了她,便将所有的怒气全撒在这个孩子身上。
江战尘无奈之下,只得把江清芷的身世告诉了她,江清芷是她在边关捡来的,又知她一直介怀无法再有身孕之事,便指天发誓,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。
起初她还有些怀疑,江战尘是骗她的,后来发现江清芷的相貌与江战尘没有丝毫相像之处,反而还有些像她,便逐渐放下戒备。
“后来凌霄离府拜师学艺,我在府中甚是孤独,有一次那孩子托梦给我,她说你是她特意送到我身旁,来照顾我这个娘亲的,让我好好待你。”
“许是上天的缘分,你的相貌与我有几分相似,加上你的那股轴劲,怎么骂也骂不走,我便开始试着接受你,久而久之,便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。”
江清芷幼时被江战尘养在边关,也养成了她那不服输的性子,处事跳脱,整日舞刀弄剑。
她最初还嫌弃过她没有云城闺秀的贤淑贞静,但江战尘和江凌霄都极为宠她。
江清芷又皮实得跟猴一般,前一日不论被她怎么罚,第二日又乐呵呵地来给她请安,跟个漏斗似的,什么也不往心里放。
她别无他法,只得随她去,也歇了拘着她的心思,即便后来她整日追在谢澜安身后跑,她也不曾管过。
看到江清芷苍白的脸色,江母眼里闪过一丝心疼,抓住她的手。
“芷儿,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,可我这些年对你的疼爱,都是真的。”
这些年来,她是真的把江清芷当作自己的女儿在疼。
江清芷看了一眼被江母握住的手,随即用力抽出来。
“我知道母亲这些年来真心把我当作女儿疼,可在母亲心中,我永远是排在最后的那个。”
如今她终于知道,她为何总习惯唤江母母亲,而不是娘亲,或许在她心中,也未曾真正把江母视作娘亲。
“若母亲还念及旧情,就告诉我,我的亲生父母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