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徒儿不委屈。”
谷清音摇了摇头。
“杀孽是云寒冥欠下的,与其他人无关,且云寒冥已死,一切也早该结束。”
“小师妹和柠儿的半生坎坷,云珩的以命相偿,昭云帝的手下留情,细细数来,谷氏也亏欠云氏良多。”
云珩提前催发体内的毒,将命交到他手里,虽是为了逼迫那人交出解药,也有以命相偿的意思,端看他如何选择。
而昭云帝,今日只需一声令下,等待他们的结局便会是万箭穿心,可他没有赶尽杀绝。
“谷氏被灭,已是不幸,更不该让这些不幸转嫁到云氏身上,就让此事终结在我和小师妹手里。”
两族之间的仇怨已经越积越深,谁欠谁,早已说不清。
既解不了,那便埋葬吧。
见他眉间反而比从前更为舒展,言玉溪知道他的魔障已除。
“你师娘在天之灵,想必也能安心了。”
回想起沈星若临终前交代的话,谷清音唇角微扬。
“师娘曾说,遇事不决,可问清风,徒儿想,小师妹或许就是那阵清风。”
翌日。
云栖晚刚打开房门,便见一个绿色身影猛地蹿了过来。
“姐姐,你终于醒了。”
若不是她隔半刻钟便去试云栖晚的鼻息,那安详的睡颜,她真的以为人走了。
云栖晚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。
“柠儿找姐姐有事?”
挂在云栖晚身上,赖了一会儿,云知柠也不敢耽误正事。
“姐夫传信来,有好几个人都想见姐姐。”
云栖晚诧异。
“谁?”
云知柠掰着手指头开始数。
“白雪竹,寻梅和云玥,还有阮姐姐。”
“白雪竹的情况怎么样?”
回想起昨日那大片鲜红,云知柠打了个冷颤。
“云谏那一脚踢得太狠,人虽然救了回来,但她腹中的孩子没保住。”
“邹太医说,她体内还残留有红花的痕迹,她可能也没打算要腹中的孩子。”
白雪竹的心思,云栖晚多少也能猜到几分。
那是云谏的孩子,是仇人之子,她不会留,可那也是她的孩子,她下不去死手。
便故意借云谏的手,杀了那孩子。
“那她如今身在何处?”
“姐夫把云谏的人换掉后,将她送回了白府。”
见云知柠鼻尖已被冻红,云栖晚拉着她往房里走去。
“你方才说,寻梅想见我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她不记得同这个小宫女有什么交情。
说到此事,云知柠就窝了一团火。
“昨日,你们同言前辈离开后,外祖父留在金銮殿收拾残局,凤仪殿的那位不愿离开,央求外祖父带她回谢府。”
“两人纠缠之际,哪承想那云谏没死透,趁禁卫军不备,捡起地上的剑刺向外祖父。”
“外祖父本来可以闪开,可他若避开,死的便是那人,便准备硬生生受那一剑,最后被突然冒出来的寻梅挡住了。”
按她的想法,外祖父就该避开,没必要在意凤仪殿那位的死活。
见云栖晚眉头紧锁,云知柠连忙解释道。
“姐姐放心,外祖父无碍,不过寻梅她,她……”
云栖晚明白她的未尽之语。
“她可曾留下什么遗言?”
不管寻梅为何会出现得这么凑巧,但她救了谢知礼一命,是事实。
云知柠犹豫片刻,还是说了出来。
“她希望我们能放云玥一条生路。”
没想到,云玥这般自私自利,竟然也会有人愿意为她豁出性命。
谢府别院。
云玥跪坐在寻梅的灵前,麻木地往火盆里扔冥纸。
“寻梅,你怎么这么傻,应该说这天地下应该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。”
下辈子不要再这么傻了。
察觉身后的动静,云玥转身望去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云栖晚身后还跟着红螺。
“我来看的人是寻梅,并非你。”
云栖晚接过侍女准备好的香,诚心祭拜。
“银钱与马车就在府外,你现在就可以离开。”
云玥闻言一喜,随即视线又落在寻梅棺木上。
“我想带寻梅一起离开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云栖晚周身气势冷了下来。
“云玥,寻梅已死,你还想利用她到什么时候?想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?”
不敢对上云栖晚的视线,云玥别过头去,
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
云栖晚眸色沉了下来。
“你知外祖母是我与你之间的死结,所以你故意给云谏留一口气,又设计将寻梅引到金銮殿,不就是想用她的救命之恩,换你自由吗?”
寻梅是自愿,还是被云玥逼迫,她不得而知,但她的确救了谢知礼一命。
“而你今日想带她离开,也并非出于愧疚,而是想日后用来要挟谢府,当成你的保命符。”
云玥放冥纸的动作忽然僵住,随即又将所有冥纸全部扔到火盆里。
“果然还是姐姐了解我,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见云玥心思如此恶毒,红螺替躺在棺材里的小宫女不值。
“云玥,你的心呢?”
火光将脸照得通红,云玥眼里的寒意却从未散去。
“我要想活着,就不配有心。”
云谏不死,她更活不了,可杀了云谏,不足以让云栖晚放过她。
症结在谢府,突破口同样在谢府,谢澜安和谢音希今日都不在场,所以她只能从谢知礼身上下手。
红螺恨不得冲上去抽云玥几巴掌。
“那小宫女真心实意待你,你算计她时,良心就不会痛吗?”
见她一脸愤慨,云玥冷笑。
“我又没有你家主子那通天的本事,算无遗策,我能算计的,便只有待我好的寻梅。”
她倒是想算计云栖晚,可这人刀枪不入,她根本无从下手。
见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,红螺怒火瞬间冲到天灵盖。
“云玥,你……”
“无须同她多费唇舌。”
云栖晚拦住想冲上去教训人的红螺。
“送云玥离开后,寻梅的丧事由你接手,厚葬她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说话间,红螺还狠狠剜了云玥一眼,狼心狗肺的东西。
因跪了太久,云玥起身时险些往一旁摔去。
“姐姐,终究还是我赢了。”
云栖晚看了借助棺木,才能稳住身形的云玥一眼。
“不,云玥,你没有赢,你只是没有死而已,你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真心待你的人。”
云玥瞬间觉得被抽空的所有的力气,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。
“云栖晚,你如今是不是很得意?”
云栖晚不答反问。
“得意?你觉得我应该得意什么?是云谏的死,还是浴舟的死,亦或是你的凄惨?”
“难道不是吗?看到我如今过得这么凄惨,你心中一定很痛快吧?”
看着云玥这张扭曲的脸,云栖晚嗤笑。
“云谏虽然死了,也消弭不了柠儿这十五年的孤苦;浴舟虽然死了,也不能让我的三师兄活过来。”
“至于你,难道你觉得你多凄惨一分,我便幸福一分,还是说你幸福一分,我便凄惨一分?”
“云玥,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见云栖晚转身离去,云玥不甘怒吼。
“云栖晚,难道你从未嫉妒过我吗?”
脚下步子微顿,云栖晚转身。
“他人之得,非我之失,他人之失,亦非我所得,你幸福与否,与我无关。”
“云玥,你明明有资格做那张牙舞爪的狐狸,为何偏偏选择做那摇尾乞怜的小狗?”
说完,也不等云玥的回答,径直转身离去。
刚走到别院门口,便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马车旁的祈墨淮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云谏和浴舟虽已伏诛,但他们渗透到朝中各处的毒瘤也需趁早拔除,以免留下祸患。
昭云帝将此事交给了云珩,陆准和祈墨淮从旁协助,是以这几日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。
“忙完了,接你回家。”
一句话,方才在灵堂染上的冷意瞬间被融化。
“好,咱们回家。”
马车上。
将怀里的人拢了拢,想起昭云帝的交代,祈墨淮低声道。
“白雪竹已经变卖白府家产,带着她爹娘的灵位回了云中老家,阮庭栀和阮妃也已隐姓埋名离开,对他,阿云是怎么想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