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一滴水掉入油锅中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。
“我……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？”
关新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。
眼神发愣地直视前方，手胡乱地去拍边上的任高逸。
“息心尊者她刚才说什么了？”
任高逸也在一瞬间怀疑过自己听错了。
不然怎么会从少虞口中听到她要弃修无情道呢？
她是中州第一人。
是近百年来最有可能以无情道突破大乘境，得道成仙的存在。
弃修不是换条道修炼那么简单，它意味着要放弃以前的一切感悟，从头开始。
还不一定能走得稳新的路。
据他所知，唯有被废除修为、心性大变的修士，才弃修原道，重新寻找新的道。
从未见过有修士主动弃修原道的。
还是息心尊者这等大能级别的修士。
“……这就是她说的会让我们高兴的话。”
任高逸一时间心情很复杂。
要说高兴，那确实是有点高兴的。就说少虞退出元清宗，那就代表元清宗没了息心尊者这一大力量，宗门实力蹭蹭蹭地往下掉。
刚才新三宗的结果作废。
元清宗不可能成为中州第一宗门，甚至都挤不进三大宗。
但他有不太能高兴得起来。
息心尊者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突然。
猝不及防。
完全没给他们应对的时间。
她选在这个时间节点宣布，一方面是真的彻底做了决定，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。另一方面，是为了打压元清宗。
没了她，元清宗绝对会受重创，在中州各派里的地位会直线下降。
但她没了元清宗，她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息心尊者，是中州至强。
甚至应该会比以前更受欢迎。
因为这意味着她也许会进入新的宗门，而新宗门将会在除元清宗以外的宗门内产生。
哪个宗门有了息心尊者的加入，那该宗门的实力地位绝对是质的飞跃。
就算是灵霄宗和炎阳门这种本身已经强大的宗门，也不会嫌多一个修为高深、实力强劲的大能加入的。
刹那间，宗门广场上所有宗门的宗主和长老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少虞。
像是在盯一块香嫩可口的红烧肉。
唯独元清宗除外。
孟元康像是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。
浑身沸腾的血液顿时凝结成冰，四肢冰冷。
“你……说什么？”
少虞侧身看他，眼神好整以暇。
“孟宗主，本座在元清宗待了这么久，虽付出的比得到的要多得多。但既然要走，总归是得给点离别礼物的。”
眸光流转。
视线从柳扶风和孟桑宁身上扫过。
“比赛前本座给你的东西，就算是离别礼物了，毕竟那本该是本座的才是。”
少虞说得含糊。
但孟元康还是立马听出来她说的离别礼物是那把中品仙器。
还好她没把中品仙器说出来，否则绝对会引起群狼环伺。
中品仙器的诱惑，没有谁能抵挡。
然而孟元康没想到的是，少虞没说出来就真的是好的吗？
“息心尊者给元清宗留了什么东西？”
“不知道啊，但肯定是好东西，尊者拿出手的东西能是差的吗？”
“没了息心尊者，元清宗也不算什么了，占着好东西有什么用，还不如拿出来给真正需要的人。”
失去少虞的元清宗，像是失去了承重梁的房子，只需要一点点的力道，就能将它推倒。
孟元康现在彻底反应过来少虞是真的要走的事实。
他浑身气得发抖，想开口大骂。
少虞要是走了，那元清宗还怎么成为中州第一宗门？他还怎么成为中州新的主宰？
但现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，他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，扯开僵硬到麻木的嘴角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息心尊者，您开玩笑的吧？”
孟元康死死地盯着少虞，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‘嗯’字。
少虞唇角舒尔一弯。
眼里却没带半分笑意和温度。
“本座何时和孟宗主开过玩笑吗？”
她轻描淡写地反问。
“再者，本座和孟宗主是能开玩笑的关系吗？”
两句话，让孟元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整个人像是无法动弹一般，连带脑袋都无法思考。
半晌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。
“可是，柳扶风、楚湘、明危他们还是您的徒弟，还在元清宗啊……”
他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底气。
连他都不确定少虞会为了她这三个徒弟，而选择重新回到元清宗。
事实证明，孟元康想得的确没错。
少虞轻抬眼。
波澜不惊的眼眸移向同样呆滞住了的柳扶风。
“徒弟啊，让我想想。”
指尖摩挲。
“如果本座刚才没听错的话，应该是听到孟宗主说扶风是你的左膀右臂，扶风又说要为元清宗竭尽全力。”
“既然孟宗主如此欣赏他，本座的这个好徒弟又对元清宗有着如此难以割舍的情感羁绊。那本座也不好伤了他的心，就让他留在孟宗主身边为元清宗……竭尽全力吧。”
没多久之前说的话像是回旋镖，重重地打到他身上。
柳扶风从未想过他会被师尊抛弃。
可他却忘了，不是少虞抛弃了他，而是他早就选择了离开。
“师尊，我……”
柳扶风刚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。
可下一秒又忽然想起，若是他跟着少虞离开了元清宗，那那把中品仙器就不是他的了。
而且就算跟着少虞离开，也不一定能进入比元清宗更好的宗门，不一定能拥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。
只要他留下，宗主一定会收他为亲传弟子。
天平两边都放上了砝码。
随即向元清宗那一侧倾斜。
柳扶风眼神闪烁，看向少虞，“那楚湘和明危呢？”
连他都被她抛弃了，那楚湘和明危就更不用说了吧。
然而——
“他们俩虽是本座的亲传弟子，但本座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。是去是留，全然由他们自己决定。”
少虞转身，瞧见好像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明危。
冰冷的眼里渐渐染上温度。
“明危，你要跟我走吗？”
“我现在无法向你保证，跟我离开后不一定有比现在更好的条件。但我能保证，只要你不背叛我，我就绝对不先放弃你。”
她眼里光华潋滟。
眸底倒映出他单膝下跪的身影。
他仰着头，像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。
“明危，永远忠于少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