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像一条弯弯的小河,静静流淌过每一个日日夜夜。
一晃几十年过去了,广天已经适应了仙界的修炼生活。
自从上次带队高级班学生,配合仙界执法队下凡抓捕闵骏仙人,回到仙界后,广天与仙界执法院的广琴真仙便有了来往。
起初是广天准备好了灵果种子,趁着旬假,上门拜访了广琴真仙。
之后广琴真仙为表谢意,实则是看好广天的实力与前途,亲自登门回访。
一来二去,二人算是有了交往。
......
话说,自从发生闵骏事件后,仙帝痛定思痛,颁布了每旬点卯条例。换句话说就是,每十日,各个衙门口的仙官都要查点到班人数一次,从最高长官,至最底层仙人,无一例外。
事实上,各个位面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。按照一比六的时间比率,如果这十日里,有仙人偷溜下界,在凡间已然过去了两个月。如果有仙人真想做些什么,怕是早就做了。
仙帝出身于军队,一向杀伐决断,但深知人之惰性。
如今他管理整个仙界,不同于过去在南方天帝云溪手下管理军队。
如果他要求各个衙门口每日点卯,长此以往,下面的仙人们便会敷衍塞责,甚至每日在考勤簿上面随意打勾,也不是不可能。
水至清则无鱼,他也得给仙人们留出处理个人事务的时间及空间。只要不是明目张胆、没有犯错、而且没有被举报,仙帝还是可以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的。
如上次萨必偷溜下凡,返回外域大墟,之后又迅速返回仙界。仙帝的手下暗探第一时间将这个情报汇报上来,仙帝得知后,并未出手惩戒。
他手下有无数暗探,隐身在仙界各个角落,几乎没有什么事情,可以逃过他的双眼。
所以,仙帝实际上给仙人们留出了十日的时间,如此仙人们偶尔离开仙界处理个人私事,这个时间是足够用的。但若想有什么长远打算,这十日是远远不够的。
对于仙帝颁布的这个点卯条例,一众仙君们深为叹服。
这一日,午间休息时间,广天收到了广琴真仙的传音。
半炷香后,按照约定,二人在仙法修炼院外一个隐蔽处碰头。
为谨慎起见,广天在二人身周布下结界,随即拿出两枚灵果。
两人如今有了交情,彼此之间私下并不讲究虚礼。
一人手中拿着一枚新鲜灵果,“咔嚓咔嚓”吃了起来,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。
广琴真仙拿出帕子,揩揩嘴角,开口道:“广天老弟,我们又要外出执行任务了,下午你们高级班应当会收到通知。”
广天问道:“广琴兄,可是又要下凡?”
广琴真仙:“你可认识领事殿接引司的颜如玉仙人?”
广天稍作沉思,脑海中出现一个弱柳扶风的仙官,在仙界的霞光中,款款走到他的面前......
他点头,“有些印象,怎么,这次的任务与他有关?”
广琴真仙蹙眉,“今日各个衙门口点卯,独独缺席了这位颜如玉仙人。经查,他私自下凡,如今人在凡人界高丽国国都内。”
广天挑眉,“据闻他的本体是一幅画,眼下是何种情况?”
广琴真仙叹气,“据查,他如今是高丽国一品大员的正妻......”
广天:“咳,咳,这...... 他不是男身吗?难道这位高丽国一品大员是女子?”
广琴真仙摇头,“是绝对的男子,如假包换。”
广天有些恍惚。他在凡人界时,曾有所耳闻,有些世家贵族男子骄奢淫逸,好男风。未曾想到,一个高丽国一品大员竟也如此,可见高丽国民风之奔放。
广琴真仙拍拍广天的臂膀,“总之,你做好准备,下午便会动身。”
二人作别,广天回到了仙法修炼院。
......
高级班教研室内。
收到乐毅院长的传音后,魏无忌天仙、白起天仙互相对视一眼,便带着高级班学生花名册,匆匆来到主殿。
时间紧急,魏无忌天仙、白起天仙给乐毅院长见礼之后,便商量着勾画学生名单。
半炷香后,高级班随同仙界执法院执行任务学生名单定了下来,广天、张一鸣、滦河、崔大壮、乔安阳等六名学生入选。
一刻钟后,实战演武场内,广天、张一鸣等十个高级班学生集合完毕。魏无忌天仙、白起天仙站在队前。
白起天仙开口道:“诸位,今日挑选你们十人,由广天小友带队,随同仙界执法院外出执行任务,诸位须谨记以下几点。”
接下来,白起天仙重点陈述了三条注意事项。
......
半炷香后,魏无忌天仙、白起天仙带着十个学生,快步走出了仙法修炼院的大门。齐齐站定,等待仙界执法院的出行队伍。
此时,在仙法修炼院不远处的甬道上空,出现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。为首的广琴真仙隔空传音,“白起天仙,请让广天仙友带着队伍,来甬道汇合。”
白起天仙点头。
......
半个时辰后,一众仙人脚踏飞剑,离开通天门,直奔下界高丽国。
远远望去,几十个仙人衣袂飘飘,天地灵气环绕周身。飞剑如风驰电掣,留下一路残影,仿若流云逝去。
......
凡人界。
高丽国。
宰相柳承志的府邸。
卧房内,柳承志抱着刚刚沐浴过、已经昏睡过去的妻子,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,盖上被子,四角都掖得严严实实。
他在妻子的额上轻轻一吻,又吮去妻子眼角溢出的香泪,眼含深情。
柳承志走出卧房,轻轻带上房门,去了书房,处理余下的公事。
书房内,条案上,摆放着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书。他拉开抽屉,取出一幅裱过的小像。画像上正是他的新婚妻子颜如玉,这幅小像是他亲手所画。
他爱惜地轻轻用手帕拭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,在画像上的美人唇上印上一吻,耳尖微微泛红。他暗笑自己如今竟是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,随即小心翼翼地将画像放进抽屉。
他不由想起自己与妻子的缘分。
他拉开抽屉,取出一本古籍。泛黄的书页中,其中一页纸格外脆弱,上面有一幅人物画像,名颜如玉。
他自幼由祖父抚养长大,十三岁时,祖父因为积劳成疾过世了。他靠着家中的田产继续读书习武。
十五岁那年,他无意中得到这本古籍。当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看到颜如玉的画像时,一夜之间便长大成人了。从那之后,他对于未来的妻子便有了自己的标准,他暗下决心,身为男人,娶妻当娶颜如玉。
十六岁时,他以三元及第的身份成为状元,一时之间,高丽国内无人不知柳状元的大名。
很快,官媒便踏破了他的状元府。他借官媒之口宣扬,及冠之前,不会考虑婚事。
他对着古籍,亲自画下一幅颜如玉的小像,裱过之后,珍藏于条案抽屉中。这是他继续努力的动力。
此后十年,他做过外放的地方官员,做过赈灾的钦差,做过前线的督军。在二十六岁这年,他终于成为了当朝宰相。
他走过很多地方,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,在每一个举步维艰的时刻,他都会拿出颜如玉的小像鼓励自己,只要过了这道坎,他便会距离心上之人更近一步。
等他的权势足够大的时候,他可以派出手下,遍寻天下,直到找到他的心上人。
就在大半年前,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。
夜凉如水,他在睡梦中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儿。她来到了他的梦里,弱柳扶风,仙气飘飘。她近在咫尺,平静无波的看着他。
柳承志欣喜若狂,不愿意醒来,他想把她留在梦中...... 翌日醒来,他发现自己弄脏了床榻。
就这般,连续十日,每日夜里,他在梦中与心上人相会。可是,从第十一日开始,连续七日,心上人都没有出现,颜如玉似乎彻底消失了。
柳承志生病了,病得很重。仅仅三日时间,玉树临风的柳相爷便瘦脱了相。
从小陪伴他的仆从兼管家——阿贵心疼坏了,他知道主人害了相思病。
从主人最近的表现,阿贵推测,前段时间,主人夜间都会与一位女子相会。他还想着,与男子夜间相会的必是风尘女子。长此以往,败坏了主人的声誉不说,可能还会有损主人的身体,毕竟,风尘女子有几个是干净的?
于是他还规劝,“主子,如果您想成亲了,阿贵便托官媒,您好好定下一位大家闺秀,也算对得起过世的太太老爷。您可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,夜夜与风尘女子相会呀。”
柳相爷当下气笑了,狠狠弹了阿贵两个脑瓜蹦。骂他道:“浑说什么,她是你主子我今生所求,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子。”
阿贵心中鄙夷,什么今生所求?夜夜索欢,哪是良家女子所为。但他只敢腹诽几句,主人的弹的脑瓜蹦太疼了。
最可怕的是,如今主人害了相思病。太医院院判说了,心病还需心药医。
眼下主人每日靠参汤吊着一条命,阿贵顾不上许多。他知道主人在书房里藏着一副小像,十有八九,最近这段时间与主人夜间私会的便是这副小像上的女子。
在柳相爷生病的第三日夜里,月光之下,相爷的卧房外。阿贵让下人摆上桌案、香烛、供品,他打发下人们去院子外面守着。
他跪在供桌前,拿出那幅小像,恭恭敬敬摆放在供桌中央。他看到了上面的名字。
阿贵口中喃喃出声:“颜如玉,你是仙子吧?我主人说你是他毕生所求,是一位仙子。你可把我主人害惨了。主人从十五岁起,就画了你的小像,珍藏于书桌的抽屉中,每日都要拿出来,以解相思之苦。”
“如今你突然消失,我主人病了,主人他害了相思病。太医院院判说,心病还需心药医。你现在何处?求求你现身吧,我愿意舍去十年寿命,换你现身。我主人因为过度思念你,求而不得,如今已经卧床不起,瘦脱了形......”
阿贵絮絮叨叨,哭哭啼啼,隐身的颜如玉心乱如麻,没了主意。
他在凡人界有不少信众,绝大多数都是贫家子弟。他们因为没有依仗,就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读书上面。他们用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”来鼓励自己。
这些信众如果科考成功,一步登天,便不再念叨他。那些败给科考的贫家子弟,要么选择做教书先生,苟且度日,要么改行,不再相信读书。
唯独这个柳承志,十几年如一日,每日对着自己的小像,叨念不已,似乎对自己很是着迷。
他想着,这个柳承志怪讨喜的,从未见过自己,却痴心不改。自己做为他的信仰之仙,总要有所回报,于是他出现在了柳承志的梦中。
怎料这个柳承志在梦中见到自己后,欣喜若狂,泪如雨下。他还称呼自己为仙子,还称呼自己为玉儿,之后还情难自已......
自己应柳承志所求,接连十日,出现在他的梦中,柳承志夜夜激情万分......
再如此下去,柳承志一介凡人,不出两月,便会弹尽粮绝,过劳而亡。
为了柳承志的身体安康着想,颜如玉决定不再出现。可如今,柳承志因自己害了相思病,看情形,恐怕命不久矣。
唉!他可耻地动心了。他本是一幅画,天长日久,修炼成精,而后机缘巧合,飞升仙界。他人见人爱,可盐可甜,可男可女。
如今他的信徒如此爱慕于他,为他伤痛至此。痛定思痛之后,颜如玉做出了选择。他决定以女儿身留在凡人界,先调理好柳承志的身体,日后便陪伴在他身侧。
至于仙界的律法,以后再说吧。
于是,颜如玉以女儿身留在了柳承志的身边。刚开始,她每旬回到仙界点卯,应付差事。一旬前,点卯之后,她便留在柳承志的身边。柳承志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婚典,如今她已成为柳相爷的妻。
柳相爷相思十几载,一朝迎娶心上人,一腔痴情,终于有了安放之处。
柳相爷对于爱妻,可谓含在口中怕化了,顶在头上怕歪了。每日在朝堂上,即便见到政敌,也少有了之前的戾气,整个人春风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