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瑛儿款步路过此地,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张安民榜。她微微转头,目光轻柔地落在身旁的周侗身上,二人目光交汇,相视一笑。这一笑,仿佛千言万语尽在其中,似有丝丝缕缕的情意,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悄然流淌。
且说蔡卞见诸事皆已安排得妥妥当当,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,便打算明日全家一同起程,奔赴邺州而去。
当晚,明月如盘高悬天际,洒下银白的光辉,将世间万物笼罩在一片柔和之中。明老太君将王夫人和小姐蔡瑛儿召到一处。屋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三人的面容。明老太君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期许,她缓缓开口,声音平和说道:“我看那石侗英雄伟岸,气宇非凡。在那万分危急的时刻,恩公挺身而出,凭借一己之力救我全家于水火之中。如此大恩大德,我蔡家理当涌泉相报。我思来想去,有意将瑛儿许配给恩公,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?”
王夫人微微皱眉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,思忖片刻后,说道:“恩公家中只有年迈的母亲,家境颇为贫困。瑛儿从前便曾说过,非将军、状元不嫁,正因如此,才迟迟未曾定下婚事。依儿媳看来,不如多送些金银财物以表心意,日后再设法给恩公谋个好前程,让恩公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,如此也未尝不可。”
明老太君听闻此言,不禁面露愠色,微微提高音量,怒道:“我蔡家向来不是那嫌贫爱富之流,怎能仅凭家境来评判一个人?品德与才能,才是衡量一个人的关键所在。”
王夫人见状,急忙站起身来,身姿恭敬,低低声音说道:“回太君,儿媳并非此意。只是瑛儿从小娇生惯养,儿媳实在担心她日后跟着恩公受苦啊。”明老太君怒气未消,厉声道:“够了,瑛儿,你说说你的想法。”
就在此时,周侗和蔡仍在外饮了几杯酒,带着几分醉意,脚步略显踉跄地走回客栈。二人登上二楼,正巧赶上明老太君发怒,那高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回荡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再说这蔡瑛儿,本是满心欢喜,打从心底里愿意嫁给周侗。然而,一见奶奶和母亲意见不一,各执一词,她心中不禁犯起了难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若是直言赞同奶奶的提议,恐怕会伤了母亲那颗疼爱自己的拳拳之心。于是,她灵机一动,采用推托之策,语气轻柔地缓缓说道:“恩公虽是一介武夫,却身怀非凡武艺,一夜间竟能杀三十余人,其勇猛可见一斑。只是,我们对他以前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还一无所知。婚姻大事,关乎一生幸福,此事还需再慎重考虑。”
周侗在楼道外听到此处,心中猛地一惊,赶忙快走了几步,匆匆回到自己房间。
这边蔡瑛儿接着说道:“待我们回到邺州,给他谋个提辖、捕快之职,让父兄再多给予些教导。日后再将他母亲接来,让一家人团聚。到那时,老太君再做主定亲,也不迟啊。”
王夫人忙不迭地附和道:“儿媳也是这个意思。如此安排,既全了恩公的恩情,也能让瑛儿日后的生活有所保障。”
明老太君闻言,脸色渐渐缓和,转怒为笑,眼中满是欣慰,对着蔡瑛儿夸赞道:“我的好瑛儿,想的真是周全,不愧是我蔡家的好女儿。”
蔡仍在门外听得真切,先咳了一声,然后说道:“老太君,有事相禀。”
明老太君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蔡仍推门进屋,瑛儿顿时羞红了脸,嗔怪道:“老太君,你看哥哥在外偷听。”
蔡仍急忙解释道:“不是我在外偷听,实在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。我和恩公才饮酒回来,恰巧路过此处。”
蔡瑛儿羞涩地问道:“莫非他也听到了?”
蔡仍说道:“恐怕他只是听到你说‘他杀了三十余人,不知以前做何营生’,便紧走几步回房了。我怕因此生出误会,所以才进屋告知你一声。”
三人听闻,不禁一惊,没想到闺房之中的私密话语,竟被人听去,而且还只听了一半。蔡瑛儿心中担忧,急忙推门而出,只见周侗房中灯未亮。她暗自思忖:“睡这么早?此事暂且搁置,明日再解释不迟。”
且说周侗听闻蔡瑛儿方才所言,心中犹如刀绞,悲痛欲绝。他本欲表明自身真实身份,探看蔡家是否应允这门亲事,与蔡瑛儿携手共度一生。然而转念一想,自己因得罪宰相司马光一党,随时可能遭受报复,处境犹如风雨中的危舟。他深知自己的状况,实不能连累蔡家这善良的一家人。为了他们的安稳,自己只能选择默默离开。
天刚破晓,晨曦的微光刚刚洒向大地,众人尚在酣睡之际。周侗悄然下楼,轻手轻脚地牵过自己那匹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兽,仔细地背负好两口钢刀,而后翻身上马。骏马嘶鸣一声,朝着北京大名府方向疾驰而去,只留下一道渐渐远去的身影。
待到阳光轻柔地洒在窗棂上之时,小姐蔡瑛儿在青霞、紫云两名丫环的悉心侍奉下洗漱完毕。蔡瑛儿精心梳妆,正欲前往拜见周侗,心中满是期待。忽然,蔡仍高呼:“不好了,恩公走了!”
原来,蔡仍依照往常习惯,前去寻周侗一同用早餐,在门外呼喊数声,却皆无人应答。心中疑惑,遂推门而入。只见房内空无一人,周侗的包裹与兵器皆已不见踪影,这才惊慌地高声呼喊。低头一看,桌上放置着一封信和一把短刀。
此时,蔡瑛儿匆匆跑进房内,见蔡仍手持一信,急忙一把夺过。只见信上写道:“蔡兄:有幸与君相识,结伴同行,此番相聚,情谊难休。无奈今日有事,不得不先行离去,盼他年再相聚,共论春秋。偶得七星宝刀一把,特赠予令妹女豪杰。”落款为一个“侗”字。
蔡瑛儿见罢,泪水夺眶而出,心中满是失落与不舍。一把拿起桌上宝刀,转身哭着跑回自己房间。
明老太君、蔡卞、王夫人得知此事后,一时之间也没了主张。明老太君反复看了几遍周侗留给蔡仍的信,不禁说道:“恩公绝非寻常之人,如此大恩却不求回报,实在令人敬佩。单看这字迹刚劲有力,用词文雅,便可知其绝非一般的武夫,想必有着不凡的来历。”
蔡卞连忙应道:“老太君所言极是,恩公实乃文武全才。只是此番离去,怕是有意避开我们。大恩未报,只怕日后再难有相见之机。”
三人正说着,小丫鬟紫云匆匆跑来,神色慌张,拜见明老太君后说道:“不好了,小姐独自去追恩公了。”
王夫人大惊失色,忙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?瑛儿这孩子,怎么如此冲动。”明老太君思忖片刻,说道:“仍儿,你带上两名擅长骑马的护院,速速去追赶瑛儿和恩公,一定要确保瑛儿的安全。我们也随后尽快出发。恩公既说要去大名府,说不定在前往邺州的路上,我们还能追上他们。”一行人赶忙备上车马,快马加鞭,朝着邺州城疾驰而去,马蹄声在清晨的道路上回荡。
再说周侗骑着宝马良驹,日夜兼程,一路风驰电掣。这两日里,连吃饭都只是简单备些干粮充饥,一心只想尽快远离蔡家,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。经过估算,自己与蔡家人已相差五六日的行程,料想应当不会再碰面,这才稍稍放慢了速度。
这日午时,烈日高悬,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大地上,酷热难耐。此时正是人困马乏。周侗忽见前方有一片柳树林,郁郁葱葱,便牵马进入林中,寻得一处干净之地,让马自在地吃草,自己则在树荫下的凉爽处躺下歇息。
正沉浸在梦乡之中,忽听得刀剑相交之声。周侗猛地惊醒,忙起身抽出双刀,隐匿于树后。只见八个蒙面黑衣人,各自手持单刀,将四个年轻人围在中间。
这四人中,两人手持长剑,两人手持树棍。观其模样,那两位持剑者似有武艺在身,而那两个拿树棍的,分明就是书生模样。
只听其中一位持剑者高声喊道:“我已说过,我乃前朝柴家之后,太祖曾赐下丹书铁券,我家乃是皇亲国戚。若杀我者,必遭灭九族之祸!”
黑衣人却不屑地说道:“少废话!今日你们几个在邺州,休想活命!”中间的四个少年围成一圈,且战且转。待到另一个持剑者转过来时,周侗定睛一看,竟是自己的结拜兄弟种师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