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望着钱守庸和李师爷匆匆离去的背影,神色冷峻,心中清楚,这二人虽被暂时收服,却仍需时刻提防。还没等他从思索中缓过神,谭师爷便快步走来,脸上带着几分凝重。
“将军,”谭师爷压低声音说道,“有个棘手的事儿得跟您说。咱们清点了缴获的粮食,拢共也就一百多石,以眼下义军的人数,怕是撑不了多久。”
李明眉头瞬间拧紧,这粮草短缺,可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问题。他看向谭师爷,问道:“师爷,你有什么想法?”
谭师爷早有盘算,立刻说道:“依我看,咱们得把粮食供给分成不同层级。亲兵队作为咱们的核心精锐,打仗时要冲在第一线,每人每天供应二斤粮食,并且要求他们全员每日参训,提升战力。”
李明微微点头,认可这一安排。亲兵队是他最为信赖的力量,高强度的训练和充足的粮食供应,是维持他们战斗力的关键。
谭师爷接着说:“非亲兵队的青壮部队,定为半训部队,训练一天,休息两天。训练日按二斤粮食供给,非训练日则减半,供应一斤粮食,这样既能保证训练强度,又能节省粮食。”
李明沉思片刻,权衡其中利弊。这方案虽能解决燃眉之急,却也可能引发部分士兵不满。但眼下粮草紧张,似乎也别无他法。
谭师爷喝了口水,润了润嗓子,继续说道:“对于那些随军的工匠、医生等有一技之长的人员,每日供应一斤半粮食,他们对义军同样重要,保障武器修缮、伤病救治,需保证体力。至于负责洗衣服、做饭这类勤杂人员和家属,按照每人每天半斤粮食的量供应 ,他们不直接参与作战和关键事务,这样安排能进一步节省粮食。”
“师爷,这方案虽好,可怎么跟兄弟们解释清楚,让大家都能接受,还得好好琢磨。”李明说道。
谭师爷胸有成竹:“将军放心,我去跟大伙说明白。如今局势严峻,为了打败左天成,为陈武兄弟报仇,大家都是明白人,肯定能理解。”
李明略作思忖,开口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,明日清晨各首领碰头会上,正式宣布这个决定,师爷你务必做好解释工作,一定要让兄弟们清楚,这是迫不得已,更是为了咱们义军的未来。”谭师爷点头领命。
一夜过去。
县衙大堂内,气氛略显凝重。李明端坐主位,左营、右营、中军、后营等各营首领分坐两旁,大家神色各异,或疑惑、或担忧,都在猜测此次会议的重要内容。
李明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清了清嗓子,声音沉稳有力:“诸位,今日召集大家,是要宣布一项重要决定。咱们目前粮草紧缺,经过与谭师爷商议,决定实行新的粮食供给方案。”接着,李明详细阐述了不同层级的粮食供给标准。
话音刚落,台下便响起一阵低声议论。右营统领焦铭皱着眉头,率先开口:“将军,这非训练日减少粮食供应,兄弟们怕是会有怨言,训练积极性也会受影响啊。”
李明正要回应,谭师爷赶忙站起身来,拱手说道:“焦铭兄弟,我理解你的担忧。但咱们现在粮草实在紧张,这是无奈之举。等打败左天成,缴获他的粮草,情况自会好转。而且训练日粮食充足,足够大家保持体力,提升武艺。”
这时,后营副统领温超“噌”地一下站起身,脸上带着不满,扯着嗓子说道:“哼,这算什么事儿!打仗的时候都吃不饱,还怎么卖命?饿着肚子可拿不动刀枪!”温超本就是个刺头,平时就对李明的一些决策不太服气,这次逮着机会,自然要发难。
李明神色平静,正要开口,谭师爷抢在前面说道:“温超兄弟,你先别急。咱们定的方案,打仗时,亲兵和青壮部队一律按二斤粮供应,保证大家吃饱饭,有力气杀敌。咱们这么安排,就是为了在艰难时候,还能保住义军的战斗力,要是现在不节省着用粮食,等粮食彻底没了,那才是真的麻烦。”
温超听了,嘴巴动了动,还想反驳。就在这时,后营统领满天星满脸怒容地站起身,用手指着温超,大声怒斥道:“温超!你眼里还有没有大局?将军和师爷定的这方案,那是为了咱们整个义军!你在这胡搅蛮缠,是想拖大家后腿吗?都这时候了,你给我乖乖听话!”满天星在军中威望颇高,一向顾全大局。
温超见自己的老领导都发了火,纵使心里七上八下、满是不服,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,嘴里还小声嘟囔着,宣泄着自己的不满。
众人听了谭师爷的解释,又看到满天星出面镇场,情绪渐渐平复。李明见状,继续说道:“这方案是为了让义军能长远发展,熬过眼前难关。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,共渡时艰。”
各营首领纷纷表态支持,李明这才放下心来。
此时,谭师爷微微欠身,靠近李明,低声说道:“将军,还有一事。城中几家富户,如今咱们粮草吃紧,不如……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
李明目光一沉,陷入思索,片刻后缓缓摇头:“师爷,这几家富户暂且留着。此前咱们从他们手中购置粮食,又让他们为义军赶制坎肩,合作颇为顺利。虽说让他们赚了些银子,可事情办得漂亮,解了咱们不少燃眉之急。”
谭师爷微微皱眉,面露不解:“将军,这富户向来重利,留下他们,恐生变数。”
李明摆了摆手,神色坚定:“如今咱们马上就要撤离,未来局势难料,保不准什么时候再打回来。这些富户在城中根基深厚,若能与之长期交好,等再回来时,他们说不定能在城内充当内应,里应外合,此乃长远之计。”
谭师爷思索一番,恍然大悟,拱手赞道:“将军深谋远虑,是我狭隘了。”李明点头微笑,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。
这边义军商议已定,镜头一转,来到了绥德府衙。钱守庸和李师爷一路快马加鞭,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府衙。一进书房,钱守庸就像霜打的茄子,瘫坐在椅子上,哀叹道:“完了完了,这次大败,要是让巡抚大人知道,我这乌纱帽可就彻底保不住了!”
李师爷眼珠子滴溜一转,凑上前神秘兮兮地说:“大人莫慌,我倒有个瞒天过海的法子。咱就对外宣称,咱们和那伙贼寇大战了三天三夜,虽然损失惨重,但成功把他们赶出了平远县,咱这也算‘胜利’,您说妙不妙?”
钱守庸眼睛一亮,可随即又皱起眉头:“话是这么说,可要是不赶紧派人去占了平远县,这谎也圆不了啊。”
李师爷一拍大腿,兴奋地说:“大人,我正要说呢!咱得赶紧把剩余的衙役和壮班组织起来,凑成一队,马上派到平远县去。只要他们进了城,咱们就能对外宣扬打了一场大胜仗,把贼寇赶跑,成功收复县城啦!”
钱守庸连连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急切:“好主意!事不宜迟,你马上就去办,多挑些看着精神、能说会道的,可别露了马脚!”
李师爷领命后匆匆离去,开始着手拼凑队伍。过了一阵,他又折返回书房,脸上带着几分狡黠:“大人,还有件更要紧的事。左天成那边催粮饷催得紧,咱们就说府库闹耗子,粮食都被啃坏了,马上断了他的粮草供应!逼他出兵平远县。”
钱守庸一拍桌子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好!断了他的粮草,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!不过,给巡抚大人的汇报,可得好好斟酌。还有这次出兵,各大地主乡绅家凑的壮丁可损失了不少,除了被阵斩的50多个人,还有受伤、跑丢的,府里的钱粮也损失不少,这可如何是好?”
李师爷嘿嘿一笑,露出两颗大黄牙,不紧不慢地说:“大人,安抚地主乡绅这事,赋税减半确实不妥。咱们从府库先拨出一部分银子,按每家壮丁的损失情况,给他们发丰厚抚恤金。再给他们一些实在好处,比如把县城周边没人认领的无主荒地,按损失比例分给他们,让他们安心。”
钱守庸皱着眉头问:“那钱粮缺口呢?府库也不充裕啊。”
李师爷接着道:“钱粮缺口,咱们先记着账。回头等左天成去平远县剿匪,要是能缴获贼寇的钱粮,就拿这部分补上。要是没缴获,咱们再想别的办法,比如向上头申请一些救灾款项,以修缮县城、安抚百姓为由,把账平了。”
钱守庸听后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:“还是师爷考虑得周全!那给巡抚大人的汇报,你打算怎么写?”
李师爷兴致勃勃地讲起来:“大人,给巡抚大人的汇报,咱这么写。就说大人您早就对这伙贼寇的习性了如指掌,故意示弱,诱敌深入。贼寇一路进犯至平远县城下,您当机立断,调遣府城精锐乡勇,与平远县赵文儒知县率领的当地乡勇里应外合。经过三天三夜浴血奋战,将士们同仇敌忾、奋勇杀敌,终于将贼寇大败于平远县城之下。然而,在激烈交战中,平远县知县赵文儒不幸中箭,壮烈殉国,但其英勇无畏的精神激励着全体将士,成功扞卫了一方安宁,此役虽艰难,却能取胜,赵文儒知县功不可没。请巡抚大人向朝廷给赵知县请功,厚加抚恤 ,这样也对得起赵文儒这两年来送来的孝敬了,哈哈哈。”
钱守庸听得连连点头,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:“高啊,实在是高!那派左天成去平远县,就说平远县刚刚经历战火,局势还不够稳定,需要他去稳定局势,这样他也不好推脱。”
李师爷接着补充道:“对,就这么办!再在文书里暗示他,只要去了平远县,把局势稳住,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。他要是还不乐意,咱们就拿巡抚大人的命令压他!”
说到这儿,李师爷身子往前倾,神色变得郑重起来:“大人,还有个关键的事儿。这事儿要想顺利糊弄过去,光靠这汇报可不行,还得上下打点一番。您多少得出点血,准备些银子,给上头的人送送礼,通融通融,这样咱们这‘大捷’的说法才能稳稳站住脚,不然巡抚大人那边,终究是个隐患呐。”
钱守庸一听,脸上闪过一丝肉疼,但稍作犹豫后,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:“罢了罢了,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两人一番捣鼓,忙得晕头转向,只盼着这一连串“骚操作”能顺利把左天成调去平远县,也盼着能把这场大败的事儿糊弄过去,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