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似一块沉甸甸的铅板,严严实实地压在这片刚历经残酷拼杀的战场之上。白日里那股浓烈的血腥气,即便在夜里,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中,与潮湿的空气混合,让人闻之欲呕。
三更梆子声霍然响起,恰似一道凌厉的军令。骑兵营营长王大力猛地大喝:“冲!” 言罢,狠夹马腹,一马当先冲了出去,宛如黑色的闪电。身后200多名骑兵仿若黑色的洪流,紧紧相随,气势汹汹。督标营参将李勇也带着不到200名骑兵,从侧翼迅速汇合进去,马蹄声如阵阵闷雷,向着高迎祥的大营铺天盖地而去。
同一时刻,五团和六团的步营以连为单位,列成纵队,如疾风般飞速跑步前进。五团在前,女兵们个个面色冷峻,眼中满是仇恨的怒火。五团一营营长翠莲奋力高举手中的燧发枪,声嘶力竭地高呼:“为阿玉旅长报仇!报仇!”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悲愤,手下士兵们跟着齐声呐喊,这充满恨意的呼喊迅速在队伍里蔓延开来,刹那间,五团乃至全旅都喊成一片,“为阿玉旅长报仇”的怒号响彻云霄,士兵们背着燧发枪带着满腔的愤怒,不顾一切地朝着敌营飞奔而去。
高迎祥安排在周边的探马,远远瞧见这支突袭的队伍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暗叫大事不妙,立刻快马加鞭,拼命往回赶去报信。然而,一切都为时已晚,探马刚冲进营地,王大力和李勇率领的骑兵已然如神兵天降,杀到了营门前。
此刻高迎祥的大营内,戒备极为松懈。那些被抓来充当炮灰的流民们,老老少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,正睡得酣甜,不少篝火尚未完全熄灭,闪烁着微弱的光。骑兵们如饿虎扑食般瞬间冲进营中,刹那间,整个大营乱成了一锅粥。
流民们从睡梦中被吓得惊起,顿时乱作一团。有的人瞪大了眼睛,一脸惊恐,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;有的人张嘴发出刺耳的尖叫,声音在夜空中回荡。一些人本能地朝着寨墙跑去,想要翻墙逃跑。只见一个年轻人,手脚并用,拼命地往寨墙上爬,嘴里还念叨着:“完了完了,得赶紧跑!” 旁边有个老人,也跟着往墙上攀,但年纪大了,动作迟缓,刚爬了一点就滑落下来,摔在地上痛苦地呻吟。
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,喊着口号,合力推着寨墙,试图把它推倒。“一、二、三,推!”他们涨红了脸,使出浑身力气,可寨墙只是微微晃动。“这破墙怎么这么结实!”其中一人着急地骂道。
而在另一边,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,瞅准没人的地方,猛地助跑,然后奋力一跳,想直接翻过寨墙。只听“扑通”一声,他掉进了墙外的壕沟里,紧接着传来他痛苦的惨叫:“我的腿,我的腿断了!”
高迎祥正在营帐中熟睡,外面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如炸雷般将他惊醒。多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本能,让他瞬间从床上坐起。这时,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冲进营帐,大喊道:“大帅,不好啦!官兵偷袭!” 高迎祥脸色骤变,心中暗忖:“怎么会如此突然?难道情报有误,是曹文诏来袭营?” 他一边迅速往身上套盔甲、戴头盔,一边心急火燎地吩咐亲兵:“快去传令,让各队闯将赶紧集合骑兵,随我迎敌!”
等他穿戴整齐,匆忙冲出营帐,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:大营内火光冲天,喊杀声、惨叫声交织在一起,乱得如同地狱。流民们四处奔逃,不少人朝着他的中军大帐方向涌来。守在附近的流寇精锐骑兵,对着这些慌乱跑来的人毫不留情地放箭射杀,中箭者纷纷惨叫着倒地。
就在此时,只见200多个官兵骑兵如赤色潮水般从远处朝着他这边猛冲过来。高迎祥心中暗叫:“糟了,来不及集结足够兵力了,再不跑就死定了!” 他急忙翻身上马,带着身边100来个亲兵,大喊一声:“撤!” 便策马狂奔。
刚跑没多远,王铁牛带着200多个骑兵飞驰而来,一边跑一边大喊:“大帅,大帅,我来保护你!” 高迎祥听到喊声,心中一暖,暗自思忖:“我果然没白提拔他当第九队闯将,这小子长得浓眉大眼的,一脸憨厚样,关键时候还是他靠得住。”
而王铁牛这边,心里想着:“我这卧底还得继续在他身边干下去,得抓住机会多表现,争取他更多的信任。” 王铁牛带着人迅速跟上来,与高迎祥会合后,一同朝南奔逃。
高迎祥在奔逃途中,忍不住回头望去,只见一群流民正围着一个落单的骑兵。那骑兵被困在中间,左支右绌,流民们手中虽拿着棍棒、削尖的木棍等简陋武器,但胜在人多,他们一边骂着一边朝着骑兵身上招呼,有人用棍棒狠狠砸向骑兵的脑袋,有人举着削尖的木棍使劲往骑兵身上捅,很快骑兵就被这群人打落马下,他们冲上前去对准落马骑兵的脑袋、身子继续抽打,发泄着白天被驱赶着当炮灰的愤怒。那场面混乱又疯狂。高迎祥心中一阵恼怒又无奈,恼怒这些流民竟敢反抗,无奈此时自己自身难保,无暇顾及,只能咬咬牙,继续催马狂奔,带着众人一头扎进黑夜之中。